今日元宵佳节,我觉得称之上元更有些味道。还未月上柳梢头,没有人约黄昏后,也缺了锣鼓喧天和张灯结彩,料想晚上也应是灯火阑珊。现实没了那分热闹,便只能从记忆里去寻觅那个灯火烟花的佳节。
过元宵节自然是要吃元宵的,我家习惯把元宵当做早饭吃。我小时候不太喜欢吃元宵,但就冲一大早叫醒我的甜香味,还是要吃上一碗,就像一种仪式,一年一次,不敢缺少。
正吃着早饭,外面就闹了起来。是社火表演开始了。社火是排练已久的,一大早,各村镇的社火队就聚集到县城,锣鼓敲得山响,一个赛一个的起劲。吃过早饭,我便急不可耐拉着大人出门看热闹,而且一定要跟在队伍后面追着看。说起来每一年都看,每一年都相同,但就是看不腻。
多年前的社火花样还是很多的,社火队也多,看的人也多。每个表演队都很长,最前面是抬着个大牌子的人,牌子上写着村镇的名字、恭贺新春的话等。接着就是敲锣打鼓的,重复几个鼓点每个人都背得出来,震耳欲聋却还是好多人围着看。锣鼓队后面就是最出彩的了,大头娃娃,舞龙舞狮,骑驴旱船,挑花篮的,扭秧歌打腰鼓的……好多花样。最好奇的是踩高跷,那些人为什么不会摔倒?他们怎么保持平衡?还有高台社火,一个人用细长的道具顶着上面的两三个人,看起来惊险又令人啧啧称奇。他们是怎么站上去的?站那么高不害怕吗?我总是想离近一点一探究竟,却又害怕他们脸上狰狞的彩妆,这些疑问也一直保留到现在。
转眼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只能恋恋不舍地跟着大人回家。人们认为元宵节是过年的最后一天了,所以这天的饭菜也会丰盛些。吃着香喷喷的饺子或者大鱼大肉,忽然听到外面噼里啪啦响起的鞭炮声和由远及近的锣鼓声,就知道舞狮队要来了。社火队进院子时先要请人放一串鞭炮,炸了满堂红之后,舞狮的就会伴着锣鼓声,蹦着跳着进大院。我站在家里就能看到,本不宽敞的院子更加拥挤了,却也更加热闹了。两只狮子在院中摇头摆脑,满院子的人都伸着脑袋往楼下瞅。出了大院,“狮子”打个滚儿把头伸到院门口的小店里,几番嬉闹撒娇后,店主就知道,要给封红包了。在南方,这种习俗称为“狮子拜屋”,世俗认为这样能赶走藏在屋子里的恶鬼邪魔。不知道在我们那里叫什么,想来寄托的都是同样的心愿。吃过了午饭,依旧是要出去追着看社火的,一直看到下午,人基本都散了,才心满意足的回家。
吃过晚饭,天就擦黑了。趁大人洗锅打扫的当儿,我提着灯笼就冲出家门,和小伙伴一起,比着谁的灯笼好看,还一定要在没亮光的地方,看谁的灯笼亮。待大人们收拾停当,喊一声小名,就蹦蹦跳跳地跟着去看花灯,猜灯谜。记得从前县里的工会和银行都会办灯谜会,小院子小广场里细绳纵横交错,上面挂着花灯和谜语,如果猜到,就撕下写着谜面的纸,去兑换奖品。我不会猜,只是去凑凑热闹,看有人激动地扯下纸条,也为他高兴。
灯谜会虽然热闹,也不能太流连,要早点去占个赏烟花的好位置呢。县里每年正月十五都会组织放烟花,县城地方狭窄,放烟火的场地就在贯穿县城的河滩里,那时候高楼少,基本上站哪里都看得到。回到大院门口,找到我的小伙伴,个个手里都护着一盏灯笼挤来挤去叽叽喳喳。烟花表演开始前是例行的领导讲话,我不关心他说什么,只在最后一句“烟花表演现在开始”时屏住呼吸,想象第一朵烟花该是什么样子。忽听嘭的一声炸响,人群顿时安静了,天上噼里啪啦绽出一朵花,便满满都是赞叹声。那时候烟花没有太多样子,放来放去都是那几种,人们却不觉得腻,每个人都从头看到尾,从开始赞叹到结束。
如今很少再闻到那样的烟火味了,我心里却还在念着那些年热闹非凡灯火璀璨的上元。心里是灯火烟花又上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