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是小说，是生活，是故事，似是而非，似非而是，凡人凡事，偶尔高尚一下。我们都是凡间尘埃，无需对号入座，全原创。

公园里响起了环卫工人扫地的沙沙声，起得早的晨跑人带着风从旁而过，仅穿着大裤衩的覃琴侧了一下身，硕大的身躯从长椅上坐起来，揉了一下眼睛，四处望了望，天微微亮，不用看时间，他估摸着五点一刻左右，摸了摸挂在破单车上的T恤，已经干了，从头顶套下来，T恤仅仅遮盖到肚脐眼以上的部分，垂下来的满是脂肪的大肚子无处安放，只能露在外面，但总比没穿好。大裤衩子是黑色系绳的，这样显瘦不易掉落，腿长而不肥，且没有多少毛毛，常年穿着一双灰色的洞洞鞋。

长椅上还挂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购物袋，印着某超市的LOGO，里面装了覃琴的牙刷牙膏和一条换洗的浅咖色大裤衩和一件白色T恤，还有一条澡巾，半瓶没喝完的饮料。他大概清点了一下，跨上了破单车，车胎一下就沉下去好多，但也足够大，不影响骑行，他一圈一圈悠悠闲闲踩着，车链不时发出哒哒声，偶尔踮地停一会，弹一下路边的树叶，闻闻开放的花香，地面草苹的清香，瞅着惭惭多的人们，安静详和， 他轻轻叹了口气，顾自笑了。

围着公园转了一圈，到洗手间洗了把脸，用洗手间的洗手液顺便洗了头发，反正是板寸，易洗易干。镜子里，一张憨憨的娃娃脸，大眼睛，看起来人畜无害，易亲近，属于黄种人的白皮肤，不奶油反而仍有着男人的气概，就算多肉亦还是掩盖不了曾经的帅气。明明41岁了，看起来根本不像这个年纪的人，他想起了很多人对他的评价：肚脐眼以上是唐僧，肚脐眼以下是猪八戒。又顾自笑了。

覃琴是做日结工的，有时候每天都不一样的地方不一样的工作，有时候连续几天在同一个地方，做完才换。今天去做工的厂离公园差不多要踩30分钟的单车，覃琴看了下手机，时间差不多了，出发。

提前十分钟到达工厂。跟之前无数次遇到的情况一样，做工的不做工的一看到他就窃窃私语，有窃笑，也有或善或恶的叹息。尽管已经习惯了，但内心还是有些自卑和不开心。他当若无其事的样子，依然对每个人都微笑着，打听着工厂负责生产管事的厂长，他想知道今天安排他做什么工序，趁还有点时间，先熟悉一下。碰巧，因为人多厂长已经在安排其他人了。

待了十来分钟，覃琴被安排在配件组打螺丝，这不是他的擅长，对于他新手来说，不是手笨，而是手太大，螺丝太小，捏都捏不住，要么就捏了一把粘在出汗的手掌或者指尖上。他试图很快上手，但越急越慢，螺丝掉了一地，打好的配件没一个。厂长走了，说你自个儿先慢慢摸索着，等会再来看。

他本想请求是否可以换个岗位，可是看了周边都是不熟悉的，干脆还是一心做手上这个吧。半个小时过去了，能记住顺序了，只是人家做三个，他可能一个都还没做好。厂长过来问他，“你之前做什么工作的，最拿手是做什么？”

“做过很多七七八八的，封纸箱最快。”

“那下午打包你去封空箱，上午先做这个，手尽量快点。”赶着出货，多个人哪怕做得最慢，做一项也少一项，厂长无奈地摊摊手，也不再说什么叮嘱几句就去忙了。

覃琴本来心里有点乱，厂长没有像别家的一样大声骂人训斥，倒是给了他信心。深呼吸几口，回想刚刚学的，理了一下思路，一步一步，到一个一个半成品，终于开始顺手了，一顺手速度就开始上了，虽然比不上别人快，但至少不是慢到无语的地步。

厂里不包吃，中午覃琴去了就近的快餐店。现炒一个浑菜加一个鸡腿，一碗米饭，再加一瓶大号饮料，花30元。回到工厂车间，找了个比较僻静的地儿，铺上一个纸箱，刷会D音，就地午休。他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工厂和厂长，不大声骂人，中午还可以到车间休息，有落地扇可以供使用，怀着感激的心里想着，如果这个厂里天天赶货我天天来就好了。

中午两个小时，他并没有休息多少。吃饭花了半小时，痛风前列腺伴随在身，刚倒下去想睡又得上厕所，如此频繁。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厂长摇了摇他，“一会打包，你先封些箱子准备好，就当是补上午你老是上厕所的时间。下午不能再那样了哦，线上十多个人等着你的箱子。”

覃琴坐起来，把铺着的纸箱放回原地，关了风扇，带着饮料，跟着管事的到了打包区。厂长放了一个样板，且按顺序重新按流程做了一遍。覃琴马上拿了封口胶就开始干起来了，确实拿手，又快又整齐，只是才干几分钟，又跑厕所去了。

“厂长，不好意思，我有个坏习惯，老是一下子要上厕所，不过我上厕所很快，不耽误干活，给方便行吗？”

“只要不影响后面的人，随你怎样。”厂长说。

他给厂长连鞠两躬，“谢谢，谢谢。”

打包流水线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覃琴脱了能拧出水来的T恤，背上满是拔过火罐的印，大裤衩也早已汗得找不出一丝干的地儿，他借着去上厕所顺便换了那条浅咖的，湿的这条搓搓就挂在靠窗有风没人注意的地方，下班的时候再带走。有的厂让挂，有的厂不让挂，一般说说都能说得通，因为广东的天气大部分时间是热的。这样的日子对覃琴来说，再平常不过了。他特别喜欢出汗，半瓶饮料被他不停地兑水，不停地倒入身体，变成汗水又从身体里出来。

干活的工友看着他那一身虚的肥膘，一身的汗，也往往只是当时“哦啊靠”一下，然后谁也没时间去注意他了。

覃琴没有吹牛，他一顶二，那岗位平时是安排两个人的。要封空箱，要放定位泡沫盒，还要划型号区分。尽管他上厕所的次数超过其他任何人，但一点不影响他的速度。厂长挺满意，翘起了大拇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