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一件事

拒绝是一门高深的艺术。适当的技巧、语气和音量,能够清晰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但有时在说不之前决定是否要拒绝,才是最难解的谜题。

记得在小学三年级时,班上来了一个很特别的同学。平时觉得他很平凡,但当他的“牛脾气”上来时,天下就要大乱了。他会到处破坏东西,将课桌椅弄得乒乓作响,拿美工刀划黑板,只要那件事不如他的意,他就会开始兴风作浪。有一次,一名富有正义感的同学跳出来制止他,他竟恼羞成怒,拿起剪刀一把就朝着那位同学射过去!这名正义使者登时挂彩送医,缝了好几针才康复。因此,他与我们愈来愈疏离,虽然表面上都对他百依百顺,但大家都知道,我们的笑脸是装出来的。私底下议论纷纷,对这名怪人充满了疑惑、猜测和不信任,只要他一走近,每个人都逃之夭夭。学校尽管做了许多努力,却仍徒劳无功。

其实,这位同学的内心世界,我在当时就不经意地发觉了。在一次老师和班主任的谈话中,我意外得知他的悲惨故事。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一名拥有画画天才的儿童,却亲眼目睹父母拿着刀子互砍、两人离异,父亲入狱的情景,对任何一人都无疑是心灵上最沉重的打击和破坏,很多人都受不了这一种痛苦,更何况是一个才小学的孩子!我终于了解他为何会有这样怪异的行径,归咎原因就是他幼小的内心受到创伤,身旁却无人诉苦。渐渐的,他始对这个世界感到怀疑、疏离与不信任,就像我们对他的感觉一样,缺乏着安全感,缺乏认同。

在这之后,我常常想着要帮助他,但每次都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住而打了退堂鼓。有一次,他突然叫我陪他去校园的一个角落走走。我当时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他会主动来找我,心里有一股冲动想答应他,“好”这个字差点脱口而出。但心中的恐惧战胜了情感。我只是冷冷的说:“不。”便急忙跑开了。但我很确定,在他的眼眸中,我看见了失落、悲怒与受伤,我拼命的抑制住想转头回去的想法,匆忙跑走。虽然事隔这么多年,但他那近乎绝望的眼神,却仍深深烙印在我脑海里……。

很多年没有他的消息了,但我仍不时会想:“我拒绝他到底对或错?或者拒绝的方式到底正不正确?如果我当时答应了,是不是就能拯救他呢?抑或是让自己陷入危险?在说不之前,我有好好想过吗?”谈论答案是什么,有一点我能确信,五年前的那声“不”,会一直回荡在我心房中,久久不曾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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