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手记
从前有一群人垒石头以抵御洪水
小镇便诞生了
后来他们都死去
子孙活着，有好有坏
一.叩门
我透过泪水才得以看见这个古镇
端庄，像南方的第一粒细胞
当时一个老篾匠为我用烟枪敲开门
“进去吧，你很像我的孙子二娃
他死了
死得很安详”
二.乞讨者与腊肉
一个人蜷缩在墙角，像土豆
皱纹崩开其牙齿
衣不蔽体，裸露的肚脐上
两只跳蚤卑微地爬行
老李头，切腊肉
用隔壁王铁匠打的刀
并不锋利
生铁潜伏其中
为泥土与水源活着
三.新婚
烛火摇摇晃晃
两百文礼金，榆钱儿树下夫妻不识
婚姻不可久留
情爱去日苦多
月老一败涂地
四.葬礼
哭，沉重地
敲碎石头般的声音
从这汉子喉咙里发出
如刀子，一声声
割伤他自己
母亲过于衰老
半截身体埋于黄土
还有半截沉在儿子的哭腔里
五.先人祠与归处
很庄重地，两颗巨大的鹅卵石躺在灵位前并且一言不发
桌上香火还在，灵牌上只有几个如形如蝌蚪的图腾
没有窗户，四下无人，压抑
只有我自己心跳轰鸣
恍惚中
一个老人
递一条竹篾给我
“二娃
从此之后你就用它
织自己
爱自己”
六.留言
最后一个悲剧刻在墙角
好像从来没被人发现过
说的大概是几百年前的故事
“妻子是一条鱼
从洪水中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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