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
“你看过冯文炳先生的《竹林的故事》吗?”
你大概会一头雾水。
“冯文炳,冯文炳是谁啊。”
如果我这样说。
“你看过废名先生的《竹林的故事》吗?”
那你就知道冯文炳是何许人也了吧,有人说沈从文、汪曾祺的文风都受了废名的影响,他们的文章里都有一种忧伤,像是梅时节里挥散不去的雨水一样,一种淡淡的伤感。
时间兜兜转转一圈,我又回到了竹林,沿河而生的竹子,长满了又高又远的青山,顺着风的节奏,扬扬洒洒的舞动着。今天的河水还算清澈,没有平时的暗黄色,也没有暴雨的汹涌不可挡,唬得人躲在家中不敢出门。
河流不算宽广,也并不狭窄,在水乡中,它是排不算名号的,是那种惹人厌的不宽也不窄、不算深也不算浅,水里也常常能捕到各色各样的鱼儿。可要是到了夏季涨水时,水势高高涨起,不顾一切的向前奔腾,水色暗黄,完全是泥土和进了水中的那种浊黄,时不时涨一个大潮,“忽···”、“哗啦···”几声巨响,冲上泥岸,带走更多黄泥向前奔涌。
好几年前,三姑娘的父亲就让这样的雨水带走了,现在竹林依旧青翠,竹子在风中摇曳舒展身姿,竹林下那个小屋也还立在原地,碗口粗的竹子建成的墙体,外面再铺上厚厚的黄泥与稻草,屋顶并没有铺青瓦,而是用又长又粗的稻草铺成的。小屋的四周沿着小山坡、水岸,斜斜的开垦了一块又一块的山地。
我记得几年前,这里并没有这么多山地的,那时不过是屋前屋后有一些土地,其它的土地还是长着杂草、毛竹、树木。我想这些地应该是三姑娘开垦的,三姑娘此时正在山坡的一块地里,弯着腰在一片蕃薯地里镢着。
这些年来,一切都在变,皇帝下了台,袁大头上了位,又在一片慌乱中下了台,我们头上的辨子也削了,各种洋火、洋灯、洋布顺着水流进了内地,我也慌慌忙忙的回到了求学之地,这里的青山依旧还是青山,河水还是以每年一次的速度带几个人,让人哭、让人笑、如同外面的世界一样让人绝望。
“三姑娘,讨口水喝哦。”
我思虑万千的登上了小木船,由着船家轻盈的船儿把我带到了对岸,我行走几步就到了三姑娘劳动的小山坡之下,借着喝水的缘由向三姑娘搭话。
“是你呀,哦,你去吧,我娘在屋里呢!”
三姑娘直起了腰,随手擦了擦额头、脸上、黑发旁的汗水,她还像这不动的青山、长流的河水一样,弯着眼角,嘴角上翘,肤肤白里通着红。我也难得的笑了笑,慢慢摇着步子走了起来,不敢打搅正在劳动的三姑娘了,也没有那个胆量打扰一个正在谋生的人儿。
走着走着,我愣住了,青山还耸在这世间,河水也一秒不息的流动着,难道三姑娘还是和她的母亲生活着吗?为什么她没有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