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写在前面)
此文是在书读过半时就已着手提纲谋篇,预设的情景是: 如果赶在小年夜之前读完就趁热打铁写好,也不怕算作什么急就章;如果晚一天也没关系,正好沉淀,正好回旋。
题目显然但有些托大,看上去像书评,又像是大家笔谈。实际上,只不过是我这个文字爱好者的几段读书心得,以及对小说创作一直惶惑不安的一丁点儿破解,仅为分享,无关对错。
《如果大雪封门》(徐则臣)在当年小有声望,否则绝不会出现在书房里。按照惯例,2021我与妻继续恪守跨年观影与互赠图书的传统,看的电影是《温暖的抱抱》,我得到的书是《人生求缺不求满》(丰子恺)。观影体验的失败已在前文吐槽过,不再重絮,唯一的记挂注定只剩下名字的寓意。丰老先生的书拿回家还未及翻阅就下落不明了,直到上周整理书房才从别处找回。
《如果大雪封门》几年前翻过又放下,始终没有看进去。现在回想,要么是心情太好旁骛不到,要么是情绪太差无心读书。既然再次有缘入手,那就抓紧品读,细致体会吧。正好恶补一下构思中短篇小说的缺陷,顺便写写读后,学学书评。
其实第一篇与书名同题的作品,依我愚见,立意与文采都很棒,但故事本身并不如后续那些精彩。也许这也是我多年前始乱终弃的缘由。况且这种已获得鲁迅文学奖的小说,褒奖的必要性不大,但凡挑刺儿又特别像是吹毛求疵,哗众取宠。
读罢一个又一个婉转多姿,血肉丰满的故事和人物,我渐渐清晰明了,与擅长写人叙事的小说家的差距主要在于创设,具体说就是故事的精确表达,人物的个性刻画。
鉴赏力有限,深度广度也有限。不如选取几篇,聊聊重点。
1
从内容来看,《镜子与刀》和《如果大雪封门》都是关于少年儿童交往与情感的悲伤故事。但是前者的情节设定与视角方位更加精妙,略胜一筹。
镜子的主人是饭店老板的儿子穆鱼,刀的主人是渔夫老罗的儿子九果,关联两人的就是镜子与刀所折反的那束光。为什么没有语言交流呢?从小就发声困难以致最终失语的穆鱼被迷信跳大神,听信“一落地就彻底成哑巴”的父母关在了二楼,天性顽皮的男孩穆鱼憋闷无聊就拿起一面小镜子反射着玩,偶然照到同样顽皮的光头男孩九果时,出奇地得到了刀光的回应。
从此,两人乐此不疲地用“光语”打着招呼,甚至成为朋友,而四海为家的老罗因为总能捕获白大雁(一种很受食客欢迎且难抓的鱼)卖给穆老板得以长驻此地。两个孩子愉快执著地用镜子与刀玩着游戏,“娴熟、随意地用反射光来捉迷藏,来打仗”。直到有一天,居高临下的穆鱼意外发现了老罗经常寻花问柳的秘密,并用光柱引导九果得知。故事的结局是老罗血染当场,饱受丈夫毒打的九果娘和并非确切交代的“真凶”九果摇船离去。意料之中的还有,穆鱼突然开口喊出了九果的名字,久违的声音失而复得。
儿童的视野,纯真的友情,隔空的“光聊”,无不透着青涩的趣味,独特的灵动。渔夫的儿子自由自在,但却遭遇父亲的不忠与家暴;饭店老板的儿子衣食无忧,但却不得不承受失语和禁足。两个看似不同世界的孩童,却因光结缘,用镜子与刀交流、玩乐。由此可见,本篇小说的过人之处在于虽然小朋友之间无法语音对话,但“光媒”的张力和魅力无限无穷,叫人感动,发人深省。本是司空见惯的元素,却在作者淋漓尽致地运用下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堪称独树一帜,妙笔生花。
2
其实,关乎儿女私情的题材不仅限于《养蜂场旅馆》,《我们的老海》《露天电影》都是。我偏爱《养蜂场旅馆》的叙话平淡与节奏舒缓,只是娓娓讲述了男主人公时隔八年故地重游,旅馆老板娘竟是自己几乎全无印记的一夜情对象,而且荒诞地有了一个儿子——重叠着他童年模样的客生。
静寂如初的左山、陈设布置一如当年的房间、一盘翻录多遍近乎变声的磁带,我喜欢这样的怀旧与模糊。尽管矛盾冲突不似《露天电影》那般剑拔弩张,曾经的巡回放映员因为过去放浪睡过许多农村妇女而遭到其中一位丈夫的囚禁和报复;结局更不像《我们的老海》那般悲惨绝望,私会小鱼的情人没有被淹死,小鱼的丈夫海生,一位资深的渔民却葬身大海。
山下养蜂场,海边渔村(镇),僻远山乡,发生这些故事的地方,就透着特有的气息,隐约的神奇。可见,小说引人入胜的关键首先在于场景的与众不同,最好选取读者普遍认知以外的独到和小众。当然,来源于生活的真实是前提,合理移植与艺术加工必不可少。
3
这段篇幅想说的是“花街、石码头、烟花女子”,而绝非指向某一个完整的故事,但又牵涉到多篇小说。作者徐则臣为江苏东海人,隶属连云港,久负盛名的物产是水晶。至于究竟有没有“运河边的石码头,出了码头转两个弯就是花街以及挂灯笼营业的烟花女子”或其雏形就不得而之了。虽然网搜方便,我却不想求解。既然徐兄(生于70年代末期的同龄人)不止一次地在诸多篇章中提及它们,必有其特殊印迹和专蓄用意,我何必去刨根问底,又何必去满足本不强然的窥视欲。
花街是旧社会的嫖娼之地,类似的称呼诸如我们这里道外的桃花巷。石码头是往来客运、漕运船只的停靠之所,长期漂泊在外的男人总有下半身的刚需,皮肉生意的兴盛顺理成章。烟花女子既有迫于生计的可怜之处,也有好吃懒做的可恨之处,即便在标榜“笑贫不笑娼”的社会和年代,娼妓依然是深受鄙视与作贱的行当。总之,由码头而街巷,由街巷而嫖客与妓女,一幕幕悲欢离合、贫富生死围绕着“花街、石码头、烟花女子”启落,戳中泪点,激荡心神。
伍佰有首歌叫《突然的自我》,词曲哀伤、凄婉,配上他沙哑的沧桑,听起来悲凉、怅惘。刹那间,熟悉的旋律仿佛由远及近地隔空响起,搅动心如止水的我竟也产生“突然的”冲动。这种冲动,即是恨不得立刻绞尽脑汁撰写出一段故事,恨不得立刻挖空心思汇编成一段故事,恨不得立刻左右逢源搜集到一段故事。哪怕眼下我笃信的厚积薄发与水到渠成,还差火候,还欠东风。
屈屈小我,寥寥数言,未必get到思想与文艺的高瓴,未必catch到立意与逻辑的玄妙。除了感佩和赞许,我还额外怀有丝丝的歉疚。因为在收拾书房邂逅该书那一刻,我草率的想法竟是: 随便翻看一下就丢弃吧,反正书已过气,人也不红。
而此后,我不仅要保管好这本书,进而还要关注他更多更新的作品。尽管小说创作所需要的人生经历与生活体验还不丰厚,我依然愿意去不倦挖掘那些可以搭建故事大厦的材料和元素。期待着有生之年,期盼着有朝一日,集结成心中的小说,流淌出笔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