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日

这个夏天太过漫长,每天数着温度表上芝麻开花一样的数字,仿佛一生的距离也不过如此。当然,人生路上的芝麻不一定开出节节高的花朵,很多时候,它只是长出绿色叶片。

持续高温。多久了,开空调过一整天的日子一个接着一个。空气潮湿,闷热,眼睛看不到的微小水汽漂浮在身体周围,附着在皮肤上,黏腻难耐。多年前去南方,深深感觉厌恶的潮热沉闷,此时穿过遥远天际,一路向北方奔来,不管你愿不愿意,接不接受。

天空四下隐隐有山峦一样的白色云朵,与大地之间隔着灰蒙蒙雾气。若是秋日,一定会去田野,静静的看云,看它随风涌动,任性自由在天空想跑就跑,想停就停。只可惜暑热蒸腾,伸手附在窗玻璃上便感觉似火热情。楼下小菜园里丝瓜花开的黄灿灿,点缀日渐贫瘠荒芜的心田。封闭的久了,心灵与身体不约而同长出霉菌,它们日夜滋生,需要阳光和快乐。

学小孩子的样子,赤脚在光滑的地板上来来回回走动,脚底传上凉意,如同清凉细流穿过干涸的躯体,久违的轻快。幼小的生命总能带给我们本真的体验,而我们又总是自以为是的去制止,纠正。有时候适当丢弃捆绑自身的教条与形式,朴实自然,才可得到愉悦。

打开冰箱,取出瓶装可乐,倒进厚实粗壮的玻璃杯,趁着凉爽大口大口灌进腹中,近乎窒息的强烈快感,奔腾的气体。

做知康检测,精神压力评估四级,刺目的橙色警告:健康风险偏高,需要主动调节,释放压力,必要时进行专业心理辅导。身体健康排行超过29.5%的同龄人。

从来没有意识到自身存在的压力感如此强烈。症结在哪里,很清楚明了。但它潜藏在身体最深处,无论如何不能探手进去将它揪出来坦露在阳光下,凉一凉,晒一晒。它在角落里独自冲撞,不停止,不说话,眼睛看不到光明。一定有人如我一样深有体会,困兽般行走在荒野。

能做些什么呢?试图改变,尝试缓解。在印有绿色叶脉图案的食品袋中,捏出一粒抹茶奶味压片糖,清淡的小草的绿意,放进嘴里,用舌尖包裹直至慢慢融化,闭上眼睛,仿佛一片青草萋萋花香幽幽的天地。没有谁可以拯救你,唯有自己。

这一个夏天,总有一些东西在逐渐失去,如同一个一个难以挽留的或悲伤或快乐的日子。它们像附着在皮肤上的角质,总会被新鲜的洁净的清水冲刷掉,让肌肤得以畅快自由呼吸。

北窗外的四季梅,每天开出银红色五瓣花朵,一朵谢了,一朵又开,从不停歇从不厌倦,朴素又安详。生命姿态清晰简单,自然喜悦。真希望像它一样,不动声色的活着,花开一朵是一朵,风摇过叶子,风是动的,花是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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