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里的收购者

雨点砸在咖啡馆巨大的落地窗上,发出沉闷又急促的“噼啪”声,像是无数冰冷的手指在焦躁地敲打玻璃。窗外,被雨水模糊的霓虹灯晕染开一片片迷离又湿冷的光团,整条街仿佛沉入了水底,行人早已绝迹。我,林晚,独自守着这家父亲留下的“旧时光”咖啡馆,坐在吧台后面。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台面,目光落在对面那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连锁咖啡店——“星屿”——巨大的招牌上,胃里像塞进了一块浸透了水的旧海绵,沉甸甸的,又冷又涩。这个月的流水,怕是又要难看了。


“叮铃——”


门顶那串老旧的黄铜风铃猛地尖叫起来,撕裂了咖啡馆里近乎凝固的寂静。一股裹挟着水汽和城市尘埃味道的冷风猛地灌入,激得我胳膊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昂贵的、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外套此刻完全失去了体面,湿漉漉地紧贴在他宽阔的肩膀和胸膛上,颜色深得像被墨汁泼过。水珠顺着他打理得一丝不苟、此刻却狼狈贴在前额的黑色短发不断滚落,划过线条冷硬的下颌,最后砸在光洁的米白色地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手里拎着一个同样湿透的黑色公文包,昂贵的手工皮鞋踩在地砖上,发出“嘎吱”一声轻微又黏腻的声响。他像一头误闯入人类领地的、被暴雨驱赶的困兽,带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凌厉和……焦躁。


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目光快速扫过空旷的咖啡馆内部,最后精准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锐利,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惯有的审视,即使是在如此狼狈的时刻。


“一杯热美式。” 他的声音低沉,穿透雨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像冰凉的金属片刮过耳膜。


我默默起身,走向意式咖啡机。机器预热时低沉的嗡鸣是此刻唯一的声音背景。水流注入,蒸汽升腾,咖啡特有的、带着微焦的醇厚香气弥漫开来,总算驱散了一丝空气里冰冷的湿气。


我将那杯深褐色的液体放在他面前的胡桃木小圆桌上,杯底接触桌面发出轻微的“嗒”一声。


他端起杯子,没有立刻喝,修长的手指捏着杯柄,目光却落在我身后墙上的手写菜单板。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你们的定价,”他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却带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俯视感,“有问题。”


我动作一顿,握着抹布的手指微微收紧。又是这种腔调。


“哦?”我抬起眼,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但心里那点被生活反复挤压的烦躁已经像小火星一样蹿了起来。


“热美式,二十八元。”他的指尖在空气中虚点了一下,指向菜单,“以你们店的定位、租金成本、客流量以及豆子的采购价综合计算,这个定价,毛利率低得不合理。长期下来,毫无抗风险能力。”他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算珠,精准地敲打在账本上最脆弱的神经末梢。


一股热意猛地冲上我的脸颊。我知道店里的困境,父亲的经营理念是温暖和人情味,不是冰冷的数字。可被一个素不相识、一身昂贵湿衣服的陌生人,用这种居高临下的、剖析财务报表般的语气,在这样一个风雨飘摇的夜晚,戳穿我极力掩饰的疮疤……我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酸涩和想把他连人带那杯热美式一起丢出去的冲动。


“这位先生,”我的声音有点紧,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下雨天,喝杯热咖啡暖暖身子就好。至于我的店怎么定价……” 我顿了顿,清晰地、缓慢地、朝着天花板的方向,翻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白眼,“不劳您操心。”


沈砚端着咖啡杯的动作明显僵了一下。他大概没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堪称粗鲁的回应。他抬眼看我,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我的影子,带着一丝错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喝完了那杯咖啡。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侧脸轮廓像刀锋切割过一样分明。他付了钱,纸币被雨水浸润的边缘有些软塌。他推开门再次踏入那片狂暴的水幕中,背影很快被雨帘吞噬,仿佛从未出现过。


风铃兀自摇晃了几下,发出几声空洞的余音。


我望着桌上那张被水汽微微濡湿的纸币,心里那点烦躁非但没消,反而更重了。这个莫名其妙的雨夜,这个莫名其妙的人。


---


日子像被雨水泡过的旧报纸,一天天糊里糊涂地往下过。对面的“星屿”像一头不知餍足的巨兽,用花样百出的促销活动和资本堆砌的精致空间,一点点蚕食着这条街上仅存的人气。“旧时光”的生意肉眼可见地萧条下去,账本上的赤字刺眼得像一道道流血的伤口。


就在我几乎要被焦虑和无力感淹没的时候,那个雨夜的男人又来了。


没有暴雨,也没有狼狈。沈砚穿着一件质感极好的烟灰色羊绒衫,步履从容地推开了咖啡馆的门。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给他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显得他整个人沉稳而……专业。


“林老板。”他径直走到吧台前,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吧台上摊开的、字迹潦草凌乱的账本,“上次我说的问题,考虑过了吗?”


我正被一堆待付的供应商账单压得喘不过气,闻言没好气地抬起头:“沈先生,您是来喝咖啡的,还是来给我添堵的?”


他像是没听出我话里的刺,目光扫过我手边那张“星屿”新推出的“第二杯半价”促销海报,薄唇微启:“堵,是因为找不到疏通的路径。‘星屿’的客单价和翻台率,结合他们的租金和人力,这个促销力度,看似让利,实际是在用资本挤压你们这种独立小店的生存空间。”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硬拼价格,死路一条。”


我的心猛地一跳。他精准地说出了我夜不能寐的恐惧根源。“那……怎么办?” 话一出口,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期待。


“数据。”他言简意赅,眼神锐利如鹰隼,“找出你的优势,用数据支撑它。”


接下来的日子,沈砚成了“旧时光”的常客。他不再只是挑剔地点一杯咖啡,而是带来了他的笔记本电脑,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专注的侧脸。他教我如何精确计算成本结构,分析客流高峰时段,识别出最受欢迎的几款单品。他告诉我,“旧时光”真正的价值不在低价,而在于它的独一无二——父亲留下的手冲配方,老顾客念念不忘的提拉米苏,还有这方隔绝了城市喧嚣、沉淀着时光味道的空间。


“把‘独一无二’量化,变成你的核心竞争力。”他在一张餐巾纸上画着简单的图表,线条清晰有力。


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近乎贪婪地吸收着他带来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逻辑和力量。他沉静的声音,条理分明的分析,以及那双专注于数据时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成了我摇摇欲坠的世界里一根强有力的支柱。我按照他的建议,调整了菜单结构,突出了几款经典手冲和独家甜点,利用社交媒体讲起了父亲和咖啡馆的故事。渐渐地,店里多了一些特意寻来的新面孔,老顾客停留的时间也更长了。账本上那刺眼的红色,似乎真的在一点点变淡。


每一次他坐在那个固定的位置,每一次他抬头递给我一个带着肯定意味的眼神,每一次他低沉的声音唤我“林晚”(不知何时起,他不再叫我林老板),我的心都会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一圈圈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涟漪。我习惯了他在角落的身影,习惯了向他请教时那种莫名的安心感,甚至……习惯了捕捉他偶尔流露出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依赖像藤蔓,悄然缠绕上来,无声无息,却已根深蒂固。


---


又是一个周末的下午,店里难得的坐了几桌客人,空气里漂浮着咖啡香、烘焙点心的甜香以及低低的交谈声。沈砚依旧坐在他的老位置,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神情专注。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


我端着刚做好的两杯新调试的桂花拿铁,准备送给他品鉴。脚步轻快地绕过吧台,走向他那个角落。还有几步距离时,他放在桌角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嗡嗡地震动起来。


他瞥了一眼屏幕,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迅速拿起手机,身体微微侧转,压低了声音接听。


“……嗯,我知道。”他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处理公务时的沉稳冷静。


我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离他还有两三步之遥。店里的背景音乐恰好切换到了轻柔的钢琴曲,间隙里,他那刻意压低的声音,却像冰冷的针,异常清晰地刺入我的耳膜:


“……收购计划推进顺利,放心。那家咖啡馆……‘旧时光’是吧?账面情况我这边很清楚了,客流量和成本结构摆在那里,根本撑不过这个月底。等他们现金流彻底断裂……”


后面的话语模糊下去,被骤然轰鸣的心跳声淹没。


“收购计划”…… “账面情况很清楚”…… “撑不过月底”……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捅进我的心脏,然后用力搅动。血液似乎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轰然倒流,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我端着托盘的双手猛地一颤,滚烫的咖啡液泼洒出来,溅在手背上,灼痛感尖锐地传来,却远不及心口那撕裂般的剧痛。


眼前那张专注的侧脸,那曾经让我觉得无比可靠的身影,此刻扭曲成一张冰冷、算计、虚伪的面具。原来那些帮助,那些分析,那些所谓的“核心竞争力”,都是为了这一刻!他像一个耐心的猎人,细致地研究着猎物的伤口和习性,只为在它最虚弱的时候,精准地给予最后一击!


巨大的背叛感和羞耻感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我吞没。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腥甜的铁锈味,才勉强抑制住喉咙里即将冲出的尖叫。


沈砚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通话戛然而止。他放下手机,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疑惑,转过头来。


当他的目光触及我煞白的脸、剧烈起伏的胸口,以及眼中无法掩饰的惊痛、愤怒和绝望时,他脸上的神情瞬间凝固了。一丝清晰的慌乱,第一次出现在他那张总是冷静自持的脸上。


“林晚?”他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出去!” 我的声音尖利得不像自己,带着破音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冰块,狠狠砸向他,“沈砚,你给我滚出去!立刻!马上!”


我再也无法忍受他站在我倾注了所有心血和信任的地方!巨大的愤怒和屈辱驱使我猛地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推向他胸口!


沈砚猝不及防,被我推得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好几步,撞在身后的椅子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店里的客人纷纷惊愕地望过来。


他稳住身形,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有震惊,有试图解释的急切,嘴唇动了动:“林晚,你听我说……”


“滚!” 我指着门口,浑身都在无法控制地发抖,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视线一片模糊,“带着你那该死的‘收购计划’,滚出我的店!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


极度的愤怒和悲伤冲昏了我的头脑。我转身,只想立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现场,逃离他那张此刻让我痛恨到骨子里的脸。视线被泪水彻底模糊,脚步虚浮踉跄,我不管不顾地朝着门口的方向冲去。


“哗啦——!”


门被我用力拉开。门外,不知何时,竟又是一场铺天盖地的暴雨!豆大的雨点疯狂砸落,密集得几乎看不清街道对面,狂风裹挟着冰冷的水汽和城市尘土的腥味,劈头盖脸地砸来,瞬间打湿了我的头发和衣襟。


冰冷的雨水激得我一个哆嗦,理智似乎短暂地回笼了一瞬。但汹涌的情绪依旧占据着上风。我毫不犹豫地抬脚,就要冲入那片狂暴的水幕之中。


然而,就在迈出门槛的刹那,脚下湿滑的瓷砖地板和我自己混乱的步伐背叛了我。左脚猛地一滑,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雨声里。


天旋地转。坚硬冰冷的地面带着湿漉漉的恶意,狠狠地撞向我的手臂和身体侧面。剧痛瞬间从手肘、髋骨炸开,沿着神经一路窜上大脑,眼前金星乱冒。我狼狈地摔倒在咖啡馆门口湿漉漉的台阶上,半边身体浸在流淌的雨水中,钻心的疼和冰冷的湿意瞬间席卷全身。精心准备的裙子沾满了泥水,精心挽起的头发也散乱地贴在脸上,雨水混合着屈辱的泪水肆意流淌。那一刻,我像一只被彻底遗弃在暴雨里的破败玩偶,所有的力气和尊严都被抽空了,只剩下灭顶的狼狈和绝望。


意识在剧痛和冰冷的双重夹击下有些模糊,只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店员和客人的惊呼。


紧接着,一双有力的手臂猛地穿过我的腋下和膝弯,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和……熟悉的、此刻却让我无比抗拒的气息,将我整个人从冰冷湿滑的地上抱了起来!


“别动!” 沈砚的声音就在我头顶响起,嘶哑得厉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灼和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恐慌。雨水顺着他同样湿透的头发和脸颊疯狂流淌,滴落在我的脸上、颈窝里,冰冷刺骨。他那身昂贵的羊绒衫早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抱着我的手臂却在微微颤抖。


他抱着我,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大步冲回咖啡馆温暖的灯光里,全然不顾自己浑身湿透的狼狈。店内的暖气包裹上来,却丝毫驱散不了我骨髓里透出的寒意。


他小心翼翼地将我放在一张宽大的沙发椅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轻柔。随即单膝跪在我身边,完全不顾地上残留的水渍和泥污,那双曾经在键盘上指点江山的手,此刻沾满了雨水和从我身上蹭到的污迹,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无法控制的微颤,急切地检查我的手臂、手肘、膝盖。


“摔到哪里了?手能动吗?膝盖呢?” 他的声音紧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浓重的喘息,目光在我身上逡巡,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心疼和惊惶,仿佛摔碎的是什么稀世珍宝,“骨头有没有事?疼得厉害吗?”


店员小跑着拿来干净的毛巾和医药箱。他一把抓过毛巾,不是先擦自己,而是慌乱地、甚至有些粗鲁地擦拭着我脸上、头发上、手臂上的雨水和泥水。动作间,他湿透的额发垂下几缕,不断滴着水,那张平日里冷静自持、甚至带着疏离感的俊脸,此刻被雨水冲刷得有些苍白,嘴唇紧抿着,下颌绷成一条凌厉的线。他专注地看着我手臂上迅速浮现的青紫淤痕,眉头拧得死紧,眼神里的焦灼几乎要溢出来。


他这个样子……他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这混乱的、充满了疼痛和湿冷的场景,与他刚才电话里那冰冷算计的“收购计划”形成了最荒诞、最讽刺的对比。巨大的混乱撕扯着我的神经。手臂和身体的疼痛尖锐地叫嚣着,但更深的是一种被彻底愚弄后的冰冷和麻木。


“放开我……” 我声音嘶哑,试图抽回被他握着的手臂,却因为疼痛而吸了口冷气。


“别动!” 他低吼一声,手上的动作却下意识地放得更轻,用毛巾小心地按压着我手肘擦伤的地方止血,动作带着一种与吼声截然相反的笨拙温柔。他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复杂的巨浪,有未褪的惊悸,有浓烈的心疼,还有……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似乎要平复那几乎失控的情绪,又似乎在下定某个重大的决心。冰冷的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滴在我裸露的手臂上,激起一阵战栗。他凝视着我,目光沉重得像凝固的铅块,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咖啡馆骤然安静下来的空气里,也砸在我混乱不堪的心上:


“林晚,收购计划是真的。”


我的心猛地沉入无底冰窟,最后的侥幸被彻底粉碎,只剩下尖锐的痛楚。


“但收购方,”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急切,盖过了窗外依旧狂暴的雨声,“是我自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店内的背景音乐、客人压低的交谈、甚至窗外那震耳欲聋的暴雨声,都瞬间被抽离,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我愕然地睁大眼睛,甚至忘记了手臂的疼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沈砚单膝跪在沙发前湿漉漉的地面上,昂贵的西裤布料浸透了水渍和泥污,紧紧贴着他的膝盖。他浑身上下都在滴水,昂贵的羊绒衫湿透了,颜色深得发黑,紧紧包裹着他紧绷的上身,勾勒出清晰的肌肉轮廓。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不断滚落,砸在我身下的沙发扶手上,晕开一小片深色。他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几缕发丝垂落,让他那张总是过于冷静克制的脸,罕见地显出一种近乎脆弱的狼狈和……不顾一切的坦诚。


他就这样,带着一身冰冷的雨水和从未有过的混乱气息,深深地望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有未散尽的恐慌,有灼人的急切,还有一种……孤注一掷的恳求。


“我想买下‘旧时光’,” 他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带着滚烫的温度,穿透了我冰冷的绝望,“买下这里,林晚。”


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仿佛接下来的话语重逾千斤。窗外的雨声似乎在这一刻骤然放大,又诡异地被隔绝开去。整个世界只剩下他紧锁着我的目光,和那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


“然后,”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目光沉重而灼热,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近乎虔诚的专注,“和你共度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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