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2日 阴
雨下了大半夜，后窗的梧桐叶被打湿，像一群垂头丧气的酒鬼。我扶着墙起来，膝盖咔嗒响，像生锈的合页。镜子里的人眼窝陷着，头发乱得像草，可那双眼还亮着，跟檐角滴下的水珠似的，砸在水泥地上，溅起一点点湿冷的光。
早饭是昨晚剩下的粥，就着半块咸菜。咸菜有点咸，像去年冬天没哭完的泪。我坐在门槛上吃，看对面田埂上有人走过，裤脚卷到膝盖，泥点溅在腿上，像星星。风从东边来，带着河水的腥气，吹得我耳朵发疼，却也把脑子里的混沌吹开了些。
中午歪在椅子上看书，字老跳，索性扔了书，摸出笔。纸垫在膝盖上，写了又划，划了又写。无非是些碎句子：“春天是个骗子，带着花来，也带着雨来”“我的骨头里住着风，所以总也站不稳”“如果爱是一场病，我愿意久病不愈”。写累了，就望着窗外发呆，梧桐叶上的水珠还没干，顺着叶脉往下淌，像谁在偷偷流泪，不敢出声。
傍晚的时候，雨停了。西边的天有点红，像被人抹了一把胭脂。我慢慢挪到院子里，摘了朵新开的二月兰，紫色的，小小的，在手里发颤。突然就想起年轻时的事，那时也爱这样的花，总觉得它不起眼，却有股子犟劲，在石缝里也能开得热闹。如今我也成了“石缝里的花”，被命运按在原地，可心里的那点念想，还像花一样，偷偷地开着。
夜里该睡了，却又想起白天写的句子。其实活着也没什么复杂的，就像这雨，下了总会停，就像这花，开了总会谢，可过程里的那些疼与暖，那些盼与念，才是日子的骨头。
今天就这样吧，明天或许会晴，或许还会下雨，都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