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仓促结婚?还是是一门喜庆?谁也说不清。坚阿爸请大师算了后,挑了几个结婚日期。
最近的吉日是三天后,坚阿爸拍板决定就在三天后办。
又高兴讲,坚强比大伟、大刚后订婚,还抢了头彩办喜事,真很有面子。
父母准备婚礼很急很忙,让坚强给坚毅打电话通知。
电话才通,坚毅说:“哥,家里还好吧?我学习太忙,又要实习,别怪我不陪你聊,有事儿快说啊。”
听他电话声音都显得着急,坚强说:“那你专心学习,家里还好,你只管好好做你的事,争取有点出息,别跟我似的混这么窝囊。”
坚毅答应着,他又讲了几句鼓励的话,然后挂断,忘了提自己结婚的事。
后来晚上想起,又懒得再打过去了,想着坚毅反正没时间回来参加婚礼,干脆不说了。
婚礼办起来,都夸坚家有钱有势才能这么快张罗好,新修了小楼,又供出一个大学生,还给大儿子风光办婚礼,坚阿爸和坚阿妈真是勤劳能干。
婚宴是请厨师在家办,院子连着路边他家开的副食小店,摆开了几十桌坝坝宴,坚阿爸满面红光地接待客人。
客人们都说这排场是难跟城里比,但在村里算殷实户了。
老青带了些亲友都很陌生的人来,他们称兄道弟,吆五喝六的,只顾划拳喝酒,也不招呼客人,坚阿妈看着他很不满。
阿青满脸哀愁缩在墙角,像被冷落的宾客,不像是婚礼上的新娘;坚强也是勉强笑着陪客人喝酒,目光都没往阿青那里看一眼。
晚上,宾客走了,新房里一对新人尴尬对坐。
阿青忽然啜泣,坚强低声问她:“怎么了?不想嫁给我?”
她抽噎几次,才含糊不清地说:“那个……那个大姨妈来了,我当不成真的新娘了……”
坚强愣了,有些没听懂。
阿青又哭得大声了些,边哭边说:“咋办呢?要咋办呢?求你了……别打我……我没想到时间会提前……”
坚强明白过来,笑了笑,安慰她几句,还让她好好休息,抱了被褥到旁边藤椅上睡。
阿青以为他生闷气了,可他心底里却是暗暗长舒一口气。
阿青怕他着凉,第二夜让他睡床,可他们各自裹个被窝,接连十天都各睡个被窝。
这还叫什么新婚燕尔呢?阿青不好明说,只提醒他大姨妈已经走了。
这是表明可以圆房的意思,可坚强没听明白一般,继续那样各睡一个被窝,仿佛忘了要当新郎。
察觉他们异样,半个月后,妈妈寻机会问:“你们是不是还没有……没有圆房?”
坚阿爸粗心,不注意这些,坚阿妈瞧出来了,虽然是亲妈,说起私密事也不好意思。
坚强忸怩半天,才红着脸“嘿嘿”笑两声说,“不急……不急……”
坚阿妈细问了他们新婚后情况,逼着他把新婚那天阿青来大姨妈的事也说了,然后皱紧眉头说:“骑马拜堂,家破人亡!太草率了,没选好啊……”
原本听坚阿妈问私密事,坚强心里十分忐忑,怕催着要抱孙儿,没想到说这些。
更没想到她又接着说:“阿青嫁过来后,每天只会在小店里发呆,眼里也没活儿,安排做什么才做一点……不安排她呢,就啥也不知道做。唉……”
坚强笑道:“愿意听安排就行了嘛,她刚到我们家生活,还没过习惯呢。”
“我先也以为她是没过习惯呢,看她年龄不大,想着也许是在娘家没做过家务,就没多说。可相处半个月,连喊她玩儿也不出去玩,这就是性格有问题。”
母子俩说了半天,妈妈的意思是,既然还没圆房,可以考虑退婚,问坚强怎么想的。
一段关系当中谁是主动的、明白的,谁该负主要责任;谁是被动的,被蒙蔽的,谁就是受害者。
每一个人的认知水平不一样,认知水平高的人发现问题后不处理,对于没意识到问题的人简直是存了欺骗心。
坚阿妈发现了他们婚姻中的问题,坚强也应该意识到问题,不主动向阿青讲清楚问题所在,就已是隐性伤害。
坚阿妈一再劝说坚强:“人一辈子要遇上很多问题,最好在问题没有扩大化的时候,解决掉问题。”
她自己的儿子她了解,和阿青不可能合得来,早晚会出大矛盾,连沟通的余地也没有。
坚强是至情至性的人,而阿青几乎没有两情相悦的概念,还守着"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老观念,两个人怎么相处几十年?
阿青能逐步改变还好,可据经验来看,她是很难改变固有观念的人。
坚阿妈让大儿子多想想,又强调说:“不是我嫌弃阿青,这不是婆媳矛盾,是你们合不来。我不愿意看着你一时赌气做错事,搭上自己幸福,又还给她造成伤害,你们趁早分开为好。”
又举例讲以前和奶奶那些矛盾,属于当时经济条件不好,杂事太多,妯娌间相互比较,难免心里不舒服。
但只要这些摆明了的问题解决了,他们是可以情绪平和沟通的。
可是阿青的思维和他们不在一个层面上,不是有什么明显的具体矛盾,是各方面都不契合,沟通也没办法沟通,再拖下去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道理讲得很明白,坚阿妈苦口婆心劝了很久。
但结果坚强说:“我不想谈什么爱情了。不只是对阿青没兴致,换了别人也没兴致,既然已经花钱把阿青娶进门,那就凑合过呗。”
儿子都愿意凑合了,当妈的也不好再多说。
坚阿妈性格活泼,年轻时喜欢蒋大为,后来又喜欢蔡国庆,空闲的时候要和几个大婶到村口唱唱跳跳。
她想拉阿青一起去玩,阿青总不去,在小店里不乱走。
小店卖些油盐酱醋小零食,赚不了多少钱,顾客多是本村人。
见她喜欢守店,提议把店全交给她管理,再扩大店面,卖点土特产,这样可以让进城送礼的人来买,多挣不少钱。
但是阿青说:“我管不来那些,随你们怎么经营,我只管守着。”
见阿青不愿意在经营上费心思,他们也就算了。
店里顾客不多,因此有大把空闲时间,有她看店,妈妈的闲时间更多,常去唱唱跳跳。
有些邻居大妈大嫂们买了东西也不慌着走,陪阿青聊几句。
她们说:“你可傻哟,她去耍,你在这儿守着。你这婆婆呀,农村妇女没几个像她那么脑子活泛,又爱玩儿的……”
阿青只是侧低着头浅笑,也不接话。
她们又讲起些坚阿妈年轻时的事,说她当年有不少人追求,坚阿爸为了坚阿妈放弃当兵的机会,又放弃进厂的机会呢。
因为坚阿妈怕他进城变坏,坚阿爸也就留在农村了。
她们还讲些难听的闲话,说坚阿妈如今四十多岁,也还是有不少男人看着她会眼睛发亮。
最后她们撇嘴总结:“可你婆婆这样的女人有什么用?又不是城里的歌舞明星,耗那么多时间精力又挣不着钱,真不是踏实过日子的女人。坚强可比他爸的福气好,娶了你这么老实的好女人。”
听了这些,阿青觉得婆婆越发显得妖调,也越发觉得自己比婆婆贤惠多了。
她特意等着坚强来睡,有很多话想说。
坚强帮坚阿爸在鱼塘管鱼,夜里要去加饲料,睡得迟,往往他进卧室,阿青早睡着了。
等阿青早起开店,他也早起了,可他是去练功,没跟着阿青去店里。
夜里睡眠不足,他主要的睡眠时间放在了中午守鱼棚时。
那天夜里,阿青终于醒着等来坚强,决心放下矜持把话说清楚。
“我答应结婚是想摆脱娘家的爹……嫁过来后,是真喜欢你了呢。我也愿意支持你,别看我没读过什么书,我懂得好男儿志在四方。只要你愿意拿钱养家,我不会干涉你的事,不会像婆婆那样拴着公爹。”
已经办了婚礼,可他们还没有好好交谈过,这番话让坚强心里挺感动。
感动之余,坚强心里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滋味。
坚阿妈从来不讲类似的话,只会讲夫妻要相互尊重、相互迁就,阿青比坚阿妈还古板,她们之间,谁是婆婆,谁是儿媳?
有一次,鱼贩来收鱼,坚阿妈和坚强都去帮忙捞鱼,让阿青买菜做午饭。
但是,忙完回去才看到,米饭做好了,菜还没开始切。
坚阿妈生气地质问她:“你干什么去了?又不是做大餐,弄几个小菜也半天没做好。”
阿青哭着说:“我、我收到一封信,又不识字,急着去找村医帮忙读信呢。”
看她哭得可怜,坚阿妈又放柔语气说:“你呀,事情要分清轻重缓急,多想想嘛。如果是紧急的事情,店里有电话,早打电话来了。用写信的方式,再紧急的事一时也回应不上,这肯定不是紧急大事。慌什么呢?”
阿青辩解道:“我没文化,看到来信了就慌张,怕耽误了事。”
坚阿妈反驳她:“这和文化高低没关系,坚强初中没有毕业呢,我小学五年级都没读完,坚阿爸更是只读了小学三年级,但一样可以安排好生活,你是初中毕业,在我们当中算文化最高,怎么那点小事情也做不好?”
一开始,坚强很可怜阿青,屡次想帮她说几句,听了妈妈说这些,又突然觉出不对劲,阿青总自称没文化不识字,可初中毕业生完全应该认得多数汉字呀!
阿青只抹泪,不再争辩,坚阿妈语气严厉地说:“你做事多动脑筋吧,不要把什么事都推给我们。”
说着,洗了手去切菜炒菜。
阿青在门口呆着,怯怯地望了望坚强,又说:“婆婆不听我解释,你可得相信我呀。虽说我读完了初中,可把知识全忘了,在娘家每天只是做各种杂活,没有温习的时间。”
坚强点点头,又说:“那你多看书读报,现在没那么多杂活了,不要总是坐在店里发呆。”
说得阿青快哭了,坚阿爸让他不要再多说,惹得新媳妇儿哭哭啼啼不好。
饭后,坚强拉她到角落,低声问阿青收到的是什么信?
和妈妈吵一阵,都忘了问是谁来的信。
到了这时,阿青才交出已拆开的信。
信是小绿写来的,以前给坚强打电话,但是坚强不愿意和她再有联系,让父母帮着接电话后找借口推托。
打电话拒接,没办法联系,小绿只有写信。
阿青把信给村医念了,是当众念的,那天去卫生站的人都知道了小绿还来缠着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