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永生之后》

书的作者是梁建章,简介里清楚地写着携程旅行网董事长,著名人口学家。

6.7万字的小说,永生的创意在第一章里就说明白了。讲的是人类获得了免费长生不老药,社会分化成“生死区”即可生育但不能永生的区域和“长生区”即绝育换取长生。长生区的人类因为不再担心衰老和疾病,身体状况定格在了同一天,物质精神生活极大丰富,但社会活力大幅下降,因为时间成本不再起作用,创造力也避开了更多需要冒险的领域。相反,生死区的人们和从前一样,只争朝夕干劲十足,富有创意与冒险精神,社会活力生机勃勃。这样的设定,故事往后发展,自然会有意识形态冲突,爱情两难选择的可预见桥段。故事的最后,两种形态的人类社会并没有达成统一,暂时和而不同的延续着。

看过之后,意犹未尽。作为想象力二次释放的土壤,实在是好。比如:

第一,生殖隔离导致人类从此变成两个物种,彻底切割两个社会。这从生物学角度来说,是必然的。起初长生区的人看生死区的人,还会泛滥圣母心,也可能会有做种族清洗的冲动,但长期发展下去,就和看动物园的猴子,或者看Ai,看仿真充气娃娃一样。没有了同类的认同,就不会再投入复杂的情感,而是只做有没有用,碍不碍事的价值判断。

第二,长生区创造力极大提升,神仙打架在所难免。长生区的人生存危机与社会矛盾会大幅升级。没有时间成本的社会,不意味着生产没有劳动成本,相反,那些不能用时间来换的资源,比如情感或者顿悟,会成为价码更高的成本;同样,创造力因为挣脱时间的束缚而极大释放,创造的方向也会发生巨大变化,并非不进行冒险,而是把没有时间成本的探索不算作冒险,冒险本身是受欲望驱使,并未因为不计时间而降低,反而因为更难满足而难度变得更高了;社会中特权和奖励机制的存在,决定了竞争不会消失,如同现世peer pressure就会让每个人大打鸡血,而不是用鞭子抽才去干活;由于生命漫长,快感保质期越来越短,但痛苦导致的恐惧感被无限放大,无限延续,这使得疗愈心灵的成本会大幅提高。所以,长生区里的较劲,会更加琐碎,频繁,和惨烈。

第三,生存区与长生区并无生存维度竞争关系。传统意义的粮食危机,能源危机,生存空间危机实际都不存在。长生区的科技完全可以解决这些问题,就像人类可以模拟生态与其他物种共存一样,长生区的人完全可以生活在宇宙,把地球变成自然保护区,或把生死区的人赶到宇宙去。而如果危机爆发,长生区的人类也会更倾向于消灭同类,因为同类挤占的生存资源更多,消灭同类最直接也最容易,就像解决气候问题是限制同类的碳排放量,并不是消灭其他碳排放生物。生存维度的竞争,只发生在同类里,这是也生物的本能。

第四,如果生死区全面受控于长生区,生命价值,社会形态将发生巨大改变。生死区的社会生活与长生区截然不同,即使初期双方会出现以物换物的经济,也会因贸易双方极度不平等的关系而难以维持。生死区与长生区人的关系更像希腊神话里的人神关系,生死区人只能接受的,是纯粹来自于长生区的单方面掠夺或者恩惠。对于生死区的人来说,不会有需要发展科技的认知,也不会有需要线性积累知识的思维模式,因为这与通过虔诚祈祷获得满足的社会主流思想正好相悖,如同我们今天用科学的眼光看待神学和祈祷一样。这样的不平等关系,会让生死区的人类世界面目全非。

第五,生死区社会会本能的疏远长生区直至脱离后独立。生产力是社会基础,生死区的社会关系是在遵守时间成本的生产力上建立起来的,过度吸收长生区生产力,会严重干扰生死区对社会生产力的价值判断,影响稳定。就如同落后的神权社会君权社会种族主义社会,都主动与大融合的世俗文明保持安全距离一样,合适的生产力差距才能让自己保持相对独立。

从这个角度看,也许宇宙并不孤单,人类文明可能是有意疏远先进宇宙文明的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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