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夜,再加上小半天儿,在上午十点多,一行人终于回到了三王庄。一到家,王永才就从儿媳妇手里接过了小孙女儿,抱在怀里,怎么看都看不够。自己走的时候她还不会走路呢,现在已经蹒跚着走的挺稳了。他赶紧从包里找出那串银锁,挂在了孙女儿的脖子上,看着她先是拿在手里把玩,然后又放嘴里咬了一下,可能是咯着牙了,她立马哭了起来。看着她这副可爱的样子,一家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在他们到家时,家里早就准备好了饭菜,等他们洗漱一番,立马开饭。吃过饭之后,冯秀珍赶快铺好了床铺,想让王永才休息一下,毕竟这么大岁数了,折腾一夜估计也累了。谁知这老头儿劲头还挺足,说明天就是大年二十九,马上要过年了,今天是最后一个集,想去集上逛逛,顺便买点儿东西。其实夏雨也想去,毕竟赶集在儿时给她留下了太深的记忆了。既然这样,那就再借两辆摩托车,叫上二姐和娘一起去吧,她们俩不是还没洗澡了嘛,正好去集上洗个澡。那时村里的条件都不太好,没有人在家里装热水器,所以要洗澡的话,要么去城里,要么去集上。年轻人穷讲究,打工回来过年时为了在同龄人面前摆谱儿,会约上三五好友到城里奢侈一把。老年人无所谓,能省点儿钱,便宜就行,一般都会在集上洗。冯秀珍是就属于后者,并且是特别会过日子的那种,即使是来集上洗澡,她也是精打细算,一般只有过年时,才舍得花钱洗,平时都是自己在家擦擦就行了。平时如果有人请她接亲、送出嫁的闺女,她也会去集上洗个澡,毕竟像她这样爱面子的人,在人前邋里邋遢可不行。不过你别意外,在那个年代,像冯秀珍洗澡这样的人在农村不在少数。一是不方便,二是不舍得,所以一般过年时候才会去集上洗一次,个别人甚至一年也不见得去洗一次。
于是一行六人开着摩托车就去赶集了。路上碰到本村和邻村的村民,王永才不停跟人打着招呼,话里话外无非就是想传递给别人一个信息,“我从北京刚回来”。
到了集上,二闺女带着冯秀珍先去洗澡了,王永才他们因为来之前已经在北京洗过了,所以他们就先去逛了。老家的东西和北京一比,感觉啥都便宜,见到什么都想买点儿。这是在城市生活过的人普遍感受,确实城乡之间的物价差别不小。那时农村人有句口头语,“城里挣了钱,拿到农村花”,这样就一下让自己有了富人的感觉。说是来逛逛,几个人禁不住诱惑,又买了不少东西。特别是王永才,他知道两个儿子都喜欢放鞭炮,特意又花了几百块钱买了一箱子,虽然二儿子已经告诉他家里已经买好了这些东西。在农村过年时,谁家鞭炮放的响,烟花放的大,表示在过去一年家里的日子过的很好。自己在北京挣了钱,就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别人,“老王家从此站起来了”。王睿奇理解自己的老父亲啊,自打从东北回来后,几十年就没过过好日子,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自己也挣钱了,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想买就买吧,只要他开心就行。
虽然刚吃过饭没多久,夏雨一闻到香喷喷的水煎包,还是忍不住买了一些,又配上油茶,几个人又吃了一些,最后撑的都不想动了。该吃也吃了,该买的也买了,差不多也该回家了。最主要是几个人一夜没怎么睡,又逛了这么长时间,确实感觉也累了。
他们到澡堂子那儿一看,嚯,排队的人都从澡堂子门口排到了大马路上,还有那么多人在等着洗澡呢。过了不一会儿,那娘俩就出来了。二闺女说,如果等洗大池子,不知道啥时候能轮上呢,后来一咬牙要了一个包间儿,这才算早点儿洗上了。
回到家冯秀珍一看王永才又花那么多钱买了鞭炮,那叫一个心疼啊,直骂他有钱烧包儿。于是他就气呼呼的回了一句,“老娘们头发长、见识短”。孩子们一看这刚到家哪能吵架啊,忙劝冯秀珍少说两句。再说这大过年的,多放点儿鞭炮也喜庆,没啥不好的。王睿奇赶紧给他娘分析了一下他爹的心理,冯秀珍一想儿子说的有道理,也就没那么生气了。不过她嘴上依然不依不饶的说,“真是有钱不知道怎么花”。王永才看着她说,“还是我儿子理解我”。
这老两口啊,一辈子都是这样,打打闹闹着往前过。即使日子再好,他们都是这样。也许,这就是他们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