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纷攘攘地飘着,白茫茫一片,没有风,空气却冷得惨人。
老家的姑,去世了。明天,要赶过去,陕西仙河。
爷爷兄弟三人,我们是大房,姑的父亲是老二。奶奶活在时,姑姑姊妹仨人,过年时给奶奶拜年,走动亲密,相距三十多公里。
姑姑命苦,一生勤劳,始终没有摆脱贫苦的宿命。姑父得病,八年前去世。
姑姑生了两儿子,三位女儿。其中一位淑芬和我同年。小时候,姑姑带着淑芬到我家玩,我特别喜欢淑芬,两个人总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当姑姑要回家时,我将淑芬的衣服,鞋子藏起来。小孩总想以自己的方式,改变结果。淑芬穿着我的衣服和鞋子,回家去了。留下恋恋不舍的我,怅惘多时。两年之后,奶奶翻箱倒柜才找到淑芬的衣服,太小了,带回去,也只能送人了。而我也因此得到绰号“蛮子”,喜欢留客,不懂大人的世界。
姑姑的大儿子,成家后,生了两闺女,在建筑上干活。三十六岁,发生意外,高空坠下,瘫痪在床。表嫂伺候半年,带着赔偿款及两女儿,离家出走了。表哥神志清晰,就是不能动,姑姑便开始照顾表哥的饮食起居。母亲对儿子的爱,一生一世啊!
姑姑现在跟他小儿子住在一起,小儿子一儿一女,女儿十三岁,儿子九岁。都是姑姑一手带大的。
前年春节,给姑姑拜年。大表哥躺在床上,很安静,短发,精神饱满,笑容一直嵌在脸上。大表哥对我们说,他是享姑姑的福了,还有小侄女,小侄女每天虚寒问暖,端茶递饭,不离左右。从小就看着奶奶伺候表哥,心里深深地同情表哥,不自觉地也担当起照顾表哥的责任了。表哥无限地感叹着,自己亲生的女儿,都做不到啊!人心是不一样的,熟是熟非,谁能猜得透呢?
姑姑才六十三岁,瘦弱,瓜子脸。一个人在家里,撑着,表哥表嫂出去打工挣钱,养家户口都不容易。前几年,在仙河街上,买了三室一厅的商品房。
去年夏天,姑姑身体不舒服,吃不了饭,人格外瘦,姑姑忍着,自己在仙河医院买些药吃。直到冬天,才到旬阳大医院检查,肝腹水,住了半个月院,操心表哥没人照顾,匆忙回家。
姑姑的女儿,嫁得好,日子也丰盈,一直劝姑姑住院。姑姑从医生哪儿了解情况,肝腹水是治不好的病,就放弃了治疗,家里经济不宽余,而疾病是个无底洞,何必呢?不是说穷苦人不惜命,而是看清楚了,花再多的钱,买不来命。
姑姑愁啊!她不为自己的疾病,而担心,她没了,谁来照顾大表哥呢?她只想在她活着的每一寸光阴里,撒尽母爱,给表哥洗头,洗澡,剪指甲,做饭,料理好一切。闲时,母子俩聊天,其乐融融,相互慰藉心灵。
大表哥今年夏天,才知道姑姑病重,一直哭泣,恨自己不中用,连累了姑姑。央求弟妹救姑姑的命,怕姑姑没了,他就无法存活。
前几天,姑姑免强挪到大表哥床前,大表哥放声大哭,姑姑泪水肆意奔腾,大表哥舍不得姑姑,姑姑放不下大表哥。在场的人,无不失声痛哭,命运啊!为什么不善待悲惨的人!
姑姑走了,大表哥一直放声哭着,妈妈,您等等我呀!来生,我还做您儿子,一直伺候您!可惜,姑姑听不到了。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雾霾似的,难道连老天也不忍心收走悲苦一生的姑姑,普天同悲,万物变白吗?
冬天,冷得彻骨,雪,你懂人间的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