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我存在
“我”存在的时候,死亡一定不在;等死亡在时,“我”就不在了。那个真正不断压迫我们的阴影实际上是衰老。
变老的人是“在身体和灵魂中拥有时间”。年轻人是把自己的身体投入了空间,而进入老年,才开始感觉到“拥有”时间,这个时候,人会觉得不再有那么多的事情降临在自己身上;他的生命存在于自己的身后,能感觉到的只有已经度过的时间。
大多数老人变成过去自我的对立,成为社会里的“陌生人和怪物”。
西塞罗:第一,变老以后,深思熟虑的性格和表达会更加成熟,仍然可以工作;第二,变老会使身体衰败,但只要保持锻炼和节制,还可以继续品尝生活的乐趣;第三,衰老剥夺了很多感官上的快乐,也未尝不是好事,这有助于去追求更伟大、更高尚的理性愉悦。
罗素:老年人最容易陷入两类精神危机:一个是过度缅怀和追忆过去的时光,即让“生命存在于自己的身后”。这些想法其实于事无补,过去的事情是不断加重的负担,人的思想更应该着眼于未来,着眼于那些人力所能够改变的事情上;另一个危机是过于依附年轻人,企图从后代身上获取活力。最有代表性的就是父母过度地关注成年子女。他说:你告诫子女不要犯错误,通常是没用的,他们不一定相信你,再说,犯错也是成长的一部分。父母对成年子女的关注应该是默默的,最好是出于对人类的广博之爱。
罗素强烈建议老年人建立热烈而广泛的兴趣,去从事自己喜欢的活动,那样一来,就没有理由在乎自己是不是年老,那仅仅是个统计数字而已。
诗人狄兰·托马斯的名句“老年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永远保持着好奇、探索、求知的“赤子态”。就能达到孔子的“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状态。
按弗洛伊德“在潜意识里,每个人都确信自己不会死”。好像别人才会变老和死去,而我是可以幸免的,只要还有一口呼吸,心理就在反抗死亡,直到死亡迫使自己妥协。
美国作家威廉·萨洛扬说的:“每个人都会死,但是我总以为自己不会。”这话乍一听好像很可笑,但是你如果仔细品,一定会越品越有味道,甚至越品越觉得后背发凉。
我想,死亡是野兽,你背对着它逃窜,只能激起它的捕猎欲望,回过身来直视它,才是有尊严的态度。
海德格尔说死亡“悬临”(Bevorstand)在我的头上,随时可能落下。清楚地意识到死亡的悬临,就是看到死亡将会让我彻底坠入虚无。
海德格尔说:“向死存在是向着一种可能性的存在,也就是向着此在本身别具一格的可能性的存在。”活出“别具一格的可能性”,就是我们本真的生活。
埃默里说:死亡就是一个人对自身的否定。它既是每种肯定思考的矛盾,也是所有否定思考的矛盾,因为它无意义地终结了每一种价值。
一个年轻人害怕死亡是有情可原的,因为那等于剥夺了生命里剩下的美好事物。然而一个老人已经经历了悲欢离合,也发挥过了自己的天赋,再去怕死,那就说不过去了,显得有点儿卑微可怜。
罗素:为自己的兴趣范围拓展建立一个目标,让它变得超越个人,使自我的壁垒逐渐消失,让个体生命和广大的人类生命逐渐融为一体。
一个人的一生,应该就像一条河流,源头是细小的,是被夹在狭窄的两岸之间的,渐渐地,河流会变宽,河岸会远去,最终,平静的水流将看不出界限,直到汇入大海,这就是平静的死亡:毫无痛苦地失去个体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