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我父母对要不要抱养这个孩子多少还是有一点顾虑的。一来年龄都超过40,在抚养孩子的精力上已经属于弱势,二来两个大的眼看到了要花大钱的当口 ,这小的一来 势必加重了生活的负担。三年后我高考失利,只上了师范,父母异常高兴,为此还花钱请大队放映员在我奶奶家门口给全村父老放了场电影,我哥考上重点大学都没放电影。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父母这么高兴了,因为我上了师范,吃饭的问题就解决了。我87年读的师专,学校每个月提供20斤饭票,25块钱的菜票,足够我这样本本分分不会谈男朋友的女生吃的了,我记得两年后毕业清算,我的饭菜票又折成了现金72块拿回了家。我哥读的是医学,一开始就感到了生存压力。算起来,我哥大学五年,除了第一个寒假按时回家过年,其余的节假日基本上是在学校过的,他给父母的解释是功课紧,毕业后我从我哥拖回家的书箱里翻出好几个账本本,那里面详详细细的记录了自己做的事,得的钱,分配的数字。据我哥说,他跟几个父母挣钱艰辛的同学一起勤工俭学,利用节假日课余出去挣钱,先是在学校食堂搞卫生,刷锅洗碗什么的都干,礼拜天干一天的活可以吃上几天的不要钱的饭,另外跟食堂师傅混熟了,你那天就不干活,只要你搁窗口一站,头往里面一戳,一个笑脸和饭碗往师傅手里一送,师傅那盛饭舀菜的勺子自然也会扎实些。我哥和几个同学还到过火车站给过往的旅客擦皮鞋,也做过高大上一点的,给小学生做家教。最牛的是临毕业那年他们几个人把平时打零工攒下的钱买了几辆自行车,好多套擦鞋工具放在校园出租,做起了小老板。我哥大学五年里也没大向家里伸手,我父母也没问他的大儿子到底是咋生活的,还以为大学有吃有喝的就是不一样。
这次听他们的已经高考在即的大儿子这么一支持,他俩的疑虑当即就打消了。我妈迅速收拾碗筷:“快吃饭,吃完饭就去抱来家!”抱孩子的那天在我们家族的历史上绝对是有意义的一天,可圈可点的一天,后来发生的一切与这孩子有关的事,我父母,我们俩大哥大姐都当之无愧的受了牵绊。从此以后我们血脉共生,荣辱与共。
为了避人耳目,更重要的是,为了避我二娘二爷的耳目。这孩子是我父亲在我们几个吃过饭很久,又等到天黑了很久才顺着庄外围的河边像做贼一样,偷偷溜进我奶的院子又偷偷顺着河边绕回家的。我二爷最是一辈子老好人,现在还是,年轻时我奶偏心他体弱花大价钱给他认个裁缝师傅,学成后就买了台熊猫缝纫机在自家脚蹬手刨,还是能苦些小钱贴补家用的。我二爷认师傅的时候我妈已经嫁过来了,新媳妇第二天一大早给七大姑八大姨磕头端甜茶挣了三块压箱底的洋钱。提到洋钱,我妈就会生很大的气,我妈会当着我们兄妹仨指责我父亲:“都怨你搁老东西!就听你妈话,把俺磕头钱拿去给你老二买缝纫机!他挣那么多钱,俺俩小孩也没见他一块糖疙子!”这时我父亲就无可奈何的辩解:“你这人就喜欢翻这些陈年老账,那时我们又没分家,大家大口在一起过,老二学成了,要买缝纫机补贴家用,俺妈张口,我们能不给啊?”“可是你老二第二年就带媳妇了,他挣钱给谁花啦?俺俩小孩天天眼巴巴的看他家买这买那好吃的,他俩谁想到给块糖疙子,你说!”我妈愈说愈气,“俺家丫头小那会得了小儿麻痹症,心想要是治不好了跟她二爷学个手艺,你望你老二那收摆的,一不能二不能的,幸亏俺家积德行善,俺闺女现在过得多好!”每到这时候,我本来就不善言辞的父亲就不言语了,只能躲,说起来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