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夏天,我出生了。那天下午,母亲上厕所的时候就顺便把我和姐姐给生了。听奶奶说,差点就生到茅坑里了。
由于早产又是双胞胎,所以我们两个都很瘦小。听奶奶说:那小手啊,小脚啊,皱皱的,那头就像一个公鸡的头那么大,抱在手里都没有一斤猪肉重。
由于是双胞胎,母亲的 奶 水严重不足。奶奶把熬好的米汤喂给我们。我们饿的呱呱哭,父亲把饼干买回来,浸在开水里,泡成了饼糊糊,然后一口一口喂给我们,不一会就喂完了一碗饼糊糊。
我和姐姐三个月大的时候,母亲又怀孕了。为了让母亲能得到很好的休息,父亲就把我和姐姐交给爷爷奶奶带,奶奶带姐姐,爷爷带我。
男人带孩子总是没那么好耐心,每次我要是拉“粑粑”把衣服弄脏了,爷爷就会大声地冲我骂粗话,吓得我嗷嗷大哭。
奶奶一听到爷爷骂粗话和我的哭声,就知道我准是又弄脏裤子里了,于是她赶紧端来热水,拿来干爽的衣服,一边帮我换洗,一边安抚受惊大哭的我。
尽管生活条件艰难,尽管母亲的奶水不足,也尽管常吃米汤和饼糊糊,我和姐姐还是努力地成长,努力地适应这个崭新的世界。
我命运的转折是在那年的冬天。那天天气很冷,爷爷抱着刚会坐的我在火堆旁烤火。10岁的叔叔在火盆的对面用刀切橙子吃。
这一切都很自然很和谐。
突然叔叔大哭了起来,他的手被刀割伤了,鲜血从手指缝流下来。爷爷一看慌了,赶紧跑去拉着叔叔去找止血药,丢下什么都不懂和对什么都好奇的我独自在火盆旁。
我也许是看到对面有好吃,想去抓橙子,竟然慢慢地挪动屁股向火盆对面爬了过去。
随着一声凄厉的哭喊,爷爷才缓过神来想起了我,当他赶紧跑回来的时候,发现我扑倒在火盆上了。
从此我的脸上留下了沟沟壑壑难看的伤疤。
直到现在,40多年过去了,我也从来不敢去问,是谁把我抱了起来的。是爸爸还是妈妈?是姑姑还是二叔。我从来都不愿意去碰触这些让我伤心难过的事。
每当亲戚朋友到我家的时候,看到我脸上的伤疤,他们都会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然后说:多么漂亮的姑娘啊,若不是那盆火把脸给烧的……
听到这里我就悄悄地走开了,我不愿意多听那些如果、假如之类的话,这些安慰的话也对我来说犹如在伤口上撒盐。
我后来听母亲说,当时大人们都是脚忙手乱的,都吓坏了。他们把我抱起来时都没有发现,我脖子那里还夹着一块火炭。
我的哭声惊天动地,凄厉得让人揪心。
“快看看身上还有哪里烫着没?”不知谁提醒了一句,于是母亲赶紧检查,发现我脖子那里还夹着一块火炭。
1981年冬天,这个冬天特别冷,我被烧伤之后,一家人沉侵在悲伤之中,这么小小的人儿,满脸涂满药,连眼睛都疼得不敢睁开,嘴巴也伤了,喂奶都不知道如何喂。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我会死掉。怀着身孕的母亲天天抱着我,天天哭;奶奶则到处寻医问药,到处求神保佑我度过这个难关。
村里的人见了也很同情,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安慰地说:别担心,孩子福大命大,会好起来的。
对于我家人来说,那一年的冬天太漫长,那年的冬天实在太难过了。家里人每一天都在浓浓的药味和我的哭声中煎熬着过,每天都担心小小的我能不能挺过来,生怕突然间我就会在他们的怀里死掉。
幸好,7个月大的我实在太小了,记忆这东西还没形成,这场苦难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疼痛记忆。从小到大,在大人们的茶余饭后,我断断续续地听一些有关当年的事。
出了这样的事故,爷爷一生都在内疚中度过。母亲对爷爷的怨恨一直都没改变。
但我明白,谁也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然而事情发生了,又怎么去追究谁对谁错呢?
可能我命中注定要遭受这一难吧。
经过母亲和奶奶的悉心照料,我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小小的人儿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见了我的人都说:这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寒冷的冬天终于过去,春天披着缤纷的亮妆来临了,带来了温暖,带来了生机。
我也迎来了新生——是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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