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还没有开始,小林大悟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结,父亲在他年幼的时候抛妻别子携相好远走他乡,为什么?电影刚刚开始,大悟的又一个心结结结实实地摆在了观众面前,从大提琴手到妆扮死者的入殓师,世俗眼里不知道有多么悬殊的差异,大悟怎么去消弭?电影慢慢推进,大悟还要解开的心结就是让妻子和澡堂老板娘的儿子懂得入殓师的工作其实跟大提琴手没有差别,只不过一个用琴声慰藉生者,一个用技艺让生者消除对彼岸的恐惧。
所以,一部入了奥斯卡评委法眼的日本电影《入殓师》,完成的命题是世界性的:打开心结,为自己动荡不安的灵魂找到归宿。
电影开始,冲入耳膜的是贝多芬的《欢乐颂》。讽刺的是,歌颂欢乐女神的歌声甫一沉寂,交响乐团就被迫解散了。虽说妻子笑着跟大悟从东京回到山形,但大悟明白那是妻子的不得已,所以他只有加快寻找工作的步伐,于是贸贸然撞到了入殓师这项工作。做还是不做?从随老入殓师处理过度腐烂尸体的呕吐不已,到遇到一具男扮女装尸体的惊诧,再到风雪夜不顾妻子的劝阻执意出门独自去面对死于非命的亡灵,大悟完成了自觉。何谓自觉?用佛家的说法是接近“佛”的第一步,可佛学毕竟是东方人的宗教,当影片用一组大悟在田野拉琴的叠化镜头来表达大悟已经自觉时,响起的音乐中除电影的主题音乐外有勃拉姆斯的《摇篮曲》,借助这段音乐,电影有了世界语言:大悟重生了。
我一直疑惑,那个总是在泡茶的女员工是摆设吗?当然不是。她是大悟解开另一个心结的钥匙。这个女人,孩子6岁的时候喜欢上一个男人后离家出走。她说:“孩子叫着妈妈,我还是走了。”说这话时,女人泪流满面。观众和大悟一起不理解:为什么不回家看孩子?女人流着泪拼命摇头,我想观众也和大悟一起明白了女人不是不为而是不能为!这个时候大悟是否也明白了,为什么父亲孑然一生在远方苦苦了却残身却不愿回家为自己曾经的荒唐忏悔?突然就想到在那个场景:临近圣诞的风雪夜,社长说他的家里佛教、基督、伊斯兰教一概不信,大悟拉什么曲子都行。巴赫-古诺的《圣母颂》在影片中虽出现得短暂却责任重大,预示着大悟觉他的开始。影片的野心不可谓不大,它想完成的不仅仅是大悟的自我救赎,更希望大悟的自觉能够唤醒所有苦苦挣扎着的灵魂。
大悟也完成了影片赋予他的责任。
澡堂老板娘的儿子目睹大悟精心为母亲整理仪容的姿态,已然觉察到自己的谵妄,而燃尽他母亲的一炉烈焰,则帮助他找到了皈依。
当大悟赶到父亲离世的地方以宽怀一度的胸襟送父亲最后一程时,从怨怼、同情、怜爱到敬爱,情感通过大悟作为入殓师的精湛手法一步步发生变化,顺着大悟的脸颊滴落到父亲遗体上的眼泪,也感召了妻子,妻子的一句:“我丈夫是入殓师”,前嫌尽弃,解开了大悟的最后一个心结。
炎炎夏日。夏日原本就苦,又遇到天灾人祸,未来还不可预知。惶恐中我们多么需要《入殓师》这样的影片帮助我们超度心苦,所以,夜深人静的时候,关灯开窗,让清风徐徐吹来,聆听电影配乐大师久石让特意为这部影片写的主题音乐《记忆》,真是:
夏天温暾而至
世界无限清凉
远方菩提花开
云过尽是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