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泰新茶与探索的滋味

早春的风透过窗棂，把裕泰茶馆的蓝布幌子吹得哗啦啦响。王福顺蹲在柜台后，捻着花白的胡须，在烟袋锅子沿上嗒吧磕了两下，眯着眼瞧着小伙计的石头说道：“我说石头，这进茶叶的老规矩，咱得守着，前门外那家恒星号的茉莉花茶，咱卖了三代人了，错不了。”

小石头正拿块干净的布擦着新添的玻璃罐，罐里装着些新模样的茶叶，叶片带点金黄，不像常见的绿茶那样黄绿。他直起身，袖子往额头上一擦，露出俩洒窝：“福顺叔，您老就听一句劝，这世道变了，您看街对面那几家新店，人家卖的是茶花样多着呢，我托人从南方捎来了金骏眉，您闻闻，这香味儿，绝不是旧方子能比的。”

正说着，常来的老主顾张爷掀了门帘进来，粗嗓门跟炮仗似的：“福顺，来碗高碎。”瞧见小石头手里的玻璃罐，眼睛一瞪：“哟，这是弄的什么新鲜玩意儿呢？咱裕泰可不能学那些花里胡哨的路子哟。”

王福顺在一旁边把烟袋锅得更响了：“石头，您这是要反天么？咱裕泰靠的是老主顾，老规矩，您弄这洋玩意儿，谁认哦？”小石头也不着急，给张爷沏茶，又偷偷抓了点金骏眉，用个小陶壶泡了，往王福顺面前推了推:"叔，您先别恼，尝一口看看。"

王福顺拗不过，端起小杯抿了一口，忽然眼睛亮了。那茶汤入了口绵柔，带着股焦糖似的甜香，跟他喝了一辈子的茉茶截然不同。他咂摸了两个嘴，没说话，却把空杯往小石头面前递了递：“那个，那，再来点。”

打这儿起，裕泰茶馆的就多了一个新鲜玩意儿。老主顾先是好奇，后来有几个胆大的尝了风回金骏眉，回去一宣扬，竟引来不少年轻茶客来占。有个戴眼镜的学生小李，连着三天来，每次都要一壶金骏眉，边喝边跟小石头聊南方的茶市：“石哥，现在都兴探索呀，您这步子迈得真大。”

小石头更带劲了，拿抹布把柜台擦得锃亮：“咱这不是什么探索，是晃能当报时钟，您想呀，报时钟再准，也是照着别人方子走，咱得做造表人，自个儿琢磨着调新方子，这不才有意思么。”

王福顺在里屋听见了，叼着烟袋锅子嘿嘿笑。他想起自己年轻时也试过改茶馆摆设，被他爹骂了个狗血淋头，后来再也没敢动过，可这次，小石头的新茶没把老主顾哄走，倒把新客人往里引，他才明白，没有谁永远是正确的，老规矩再好，也得经得住新世道的琢磨。

后来的裕泰茶馆的茶叶架上，既有老味的茉莉花茶，也有新潮的金骏眉，甚至还有小石头鼓捣的茉莉金骏眉，拼配茶。张爷来的时候，有时也要一会金骏眉，边喝边感概：“福顺呀，您这小子，倒是教了石头个好本事哟，敢试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