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城墙的南门,也就是永宁门,以前紧挨城门是停车场,旅游的大客车、小客车横竖排列,游人下了车就进了城门。
前多年,南门被围了起来,说是请了大设计师,要设计出跨时代的新意,要突出历史厚重感,总之要改变,要重建,要为城墙负责,要为长安城负责,要如何如何,要对得起秦唐汉武。
我猜想大概要重建出不少能传世的建筑,再现大唐盛世,其精美当令举世为之叹奇,许多人一样,也是怀着这样的心态。
再围了好长时间后,南门的围挡拆除了,面纱揭开了,结果是一大片绿地,两旁立了一些柱子。记得当时许多市民也多有高见,批评这个南门的设计:这是啥水平,整了几个月,就整了几个台阶,拉了一些土,垫起一大片草坪,弄来些造型柱子,这叫一个民工建筑队就搞定了,至于这么长时间,至于花这么大气力。
后来多次踏在南门广场的大地上,一条长长的通道,两旁是高出道路的草坪,一排排雕刻花纹的柱子,柱子顶部有不同造型,我认为这些都是小巧,小打小闹,总觉得除了开阔之外,除了一眼能望见护城吊桥,能望见永宁门之外,再没有其它新奇之处、震撼之处。除了这些之外,好像再没有什么了。
2018年国庆节期间,我突然好像明白点什么。
去年南门外很热闹,我没有去,想着去过多次了,有什么新奇。今年朋友圈里,南门炸锅了,以城墙、城楼为依托的水幕、灯光、音乐,舞动,演绎了一种前所唯有的气度和震撼。你想像一下,如果以天安门城楼为幕墙,金水桥喷起一片水雾成为水幕,再辅以影像投射,加之灯光舞动,音乐响彻。这种震撼迎面而来,你想呼喊,你不知道为什么而激动热烈,你完全被眼前的冲击淹没。
南门广场就是这样的。
整个演出以整片南门广场为场地,从地面到空中,从眼前到远方,从护城河里的水雾到城墙内升起的月亮,体现出一种声势震撼的视觉之美,把长安城、把陕西这片土地从远古到现代,沿着历史的脉络缓缓道来。
如果没有这片广阔的空地,这种气势,这种胸襟,这种磅礴由何而来,这种再现创意由何而来。
我忽然明白,南门这种空旷的平地就是一种境界,一种哲学,一个巨大的留白。
在长安城永宁门外这片不同凡俗的空旷里,可以演绎,可以创造出无数的期待,可以填充前行的未来。
我猜想南门的设计也是经历激励争论,盖满还是简行,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是时空和迎合眼前之争。设计师当是洞悉哲学之美,生活之色彩。当时最终拍板定案的人也是着眼长远,登高望远,不在一时之得失,而在今后之谋篇,为后期留下空间,留下广阔天地。
南门这些年迎接了不少大家、名流、中外知名人士,开城仪式的威武雄壮,国内无可相比。有如此厚重的城墙依托,体现出的是国之大气,坦然大度,遍邀天下的胸怀。
也许,南门的空就是为了更丰富的有。
生活里,我们有时追求的是满。一碗水不要倒满的道理我们都懂,但我们往往都会倒的很满,因为倒地满意味着拥有的多。如果只倒半碗水,如果那期待倒入的另外物事并没有出现,而且一直没有出现,我们就一直拥有半碗水。于是我们就会想,我只要眼前这满碗的水,不要用倒满了就加不进去的实话来怂恿我。
生活就是这样。有时眼前的苟且,比远方更现实。
但生活需要远方的,就像糖水总比白开水甜,咖啡加了伴侣总是香浓一些。你守着满满一碗水,糖是加不进去了,再加糖就要溢出来了,那些溢出的又是取舍。满满一杯咖啡,伴侣是加不进去了,如果要加也是打了折扣的。
艺术上有一种美叫留白。专业解释为:留白一词指书画艺术创作中为使整个作品画面、章法更为协调精美而有意留下相应的空白,留有想像的空间。正因为有了留白,才有了无限的想像和对美的感受。抄来一段话:留白不空,留白不白,以无胜有,以少胜多。这就是留白的真正意境。大致的意境就是:此处无声胜有声。
《大话西游》里有句经典台词: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假如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愿意对她说,我爱你。如果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这句话有许多的留白。每一句话都可以演绎在细化,但说的刚刚好,留出想象空间。
这些都是生活里、艺术上的留白,现在留白有了新的空间和区域跨度。在青山绿水就是金山银山的今天,我们有了生态留白的前瞻和思索。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要开发,不是所有的区域都要涉足,人类的足迹要有止步,那些留下来的地方是万物竞自由的盛会,也是人类自己的未来,这种留白是人与自然牵手的温馨和幸福。
孙子兵法有句话说: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留白也许就是那可胜的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