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玲子和囡囡不见了。
玲子和囡囡早上一起出去的,中午没有回来,晚上也没回来。到了第二天早上,还不见踪影。玲子妈这才着急,紧赶着跑去大伯哥家查看孩子是否留宿在这儿。结果这一打听才知道,囡囡也一夜未归,两姐妹一起失踪了!
玲子和囡囡是本家姊妹,刚刚过了十七岁生日。初中毕业没有考上高中,今年春天去了附近的一个红砖厂打零工,赚个买衣服和化妆品的钱,谁知道上班还没有两三个月,就发生这样的事儿。
花季少女突然失踪,两家人心里都有不好的预感,尤其是玲子和囡囡的妈妈,母女连心,玲子妈和囡囡妈一下子变得六神无主,疯了一样各个亲戚处去找。玲子妈在村子里逢人就问:你看到我家玲子吗?你知道我家玲子去哪儿了吗?不到半天的功夫,全村人都知道玲子和囡囡失踪的事儿了。老村长用大喇叭喊话,发动全村人帮忙找人。到了下午,找人的信息陆续反馈回来:
邻居家没有、姥姥家没有、奶奶家没有、姑姑叔叔家没有、舅舅姨妈家没有、同学朋友家没有......
当最后一拨人垂头丧气回来的时候,在院子里不停打转的玲子妈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眼神空洞,不哭、不说话也不动。玲子的姐姐春玲和秋玲看到妈妈的样子吓坏了,抓着她的胳膊眼泪不停流。玲子爸已经抽完了两盒烟,他把烟盒使劲揉捏压扁,使劲扔到地上,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吼道:“嚎嚎,就知道嚎丧!不是还没死吗?嚎什么丧?”但是玲子妈一点反应也没有。
半天不吭声的囡囡爸说:“要钱找提瓶子的,不是从厂子里没有的吗,找他们厂长要人去。”
这时候村长从大门外走进来,院子里的人都站了起来,招呼村长坐下,大家目光都聚在村长脸上等着他开口。村长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清清嗓子说:“孩子没找到不见得是坏事,兴许她们出去玩了呢,三天五天就回来了,这么大的孩子啥事都敢干。”玲子妈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对呀,玲子早就说要去黄山玩我没让,没准挣了点钱就跑出去野了。”玲子妈返魂了一样,精神头又上来了。
村长看了她一眼,继续说:“只要没找到人就说明还没事儿。刚才囡囡爸说的对:从哪走丢了去哪儿找,该去厂子去厂子,该报警报警,再让几个人去报社登寻人启事。”村长的话让玲子妈看到了希望,稍微一商量,都分头干活去了。
第一批人是玲子的两个姐姐和囡囡的两个哥哥,他们分头去挖掘各自的朋友和关系,另外派人去当地的报社发寻人启事。
第二批人去玲子和囡囡工作的工厂找他们领导要人。其实玲子和囡囡的工作只是季节性的短工,没有底薪。工资按效益计算,多劳多得不劳不得,没有时间上的限制,来与不来都没有人管,只要工作做好了,找主管验收通过,就会报财务记账,月底统一发工资。玲子妈妈和囡囡妈妈去找工厂的领导。厂长和书记在公司会议室接待了她们。听完玲子妈的叙述,厂长叫了个人去找车间主任,然后告诉玲子妈和囡囡妈:玲子和囡囡没有和公司签订合同,不算公司员工,无论她们发生什么事与公司没有任何关系。不过厂长说可以帮忙打听,一有消息就通知她们。
这不是玲子妈想听的话和想要的结果,她上前扯住厂长胳膊不放,就像揪着救命稻草:我的孩子就是从你们工厂没有的,你们工厂必须负责。然后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下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扑通一声跪下,一个头磕下去就再也抬不起来: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这一天一夜都不知道她们在哪儿,不知道都糟了啥罪受了啥委屈,她们那么小还没有成年啊!我求求你,求求你了!囡囡妈则一言不发,除了哭还是哭。
车间主任来了,他说:昨天上午玲子和囡囡都在,但是下午就没有来。另外车间还有两个人,翟志林和梅玉增也一起失踪了。翟志林和梅玉增是年初的时候,工厂从安徽集体招工来的二百多人里的其中两个,是二十多不到三十的小伙子。据车间其他工人反映,这之前的几天,玲子、囡囡和翟志林、梅玉增就经常凑在一起玩,昨天上午四个人都在,下午就全部不见了。
难不成是私奔了?会议室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囡囡妈脸上有点讪讪的挂不住。但是玲子妈不相信她玲子会跟人私奔,她的玲子那么水灵灵女孩,闭着眼也能找个好人家,怎么可能会和长得南瓜脑袋的安徽人私奔!即使玲子、囡囡和那两个安徽小子走了,也是他们想把两个孩子骗走卖掉!
厂长不管玲子妈怎么说,摸起电话,直接打到派出所,说明了这边的情况。
派出所那边要和安徽警方取得联系,一旦发现翟、梅的行踪,立刻予以控制。毕竟这属于拐骗未成年少女的案件,不能不重视。
而这个时候,玲子爸和囡囡爸刚刚做完笔录从派出所出来。两兄弟自小老实,不会说不会道的,但是孩子失踪这点事还是能说明白的。17岁还没有成年,这个案子的性质和普通失踪案件的性质不一样,公安机关马上立案。但是因为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报案之后也只能回家等消息。
02
回家后,玲子妈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要去安徽找人。派出所和工厂都没有给出具体的找人方案,只是让等。但是玲子妈等不得,她打听到翟志玲和梅玉增的家庭住址,第二天就托人买票,直奔安徽。
陪同玲子妈一起去的,是囡囡的大哥子君。玲子妈想的是,到了安徽找到翟志林和梅玉增的家就直接要人,如果他们不交人,就去当地警方报案。
玲子妈和子君汽车倒火车,又从火车倒汽车,而后又爬了几十里的山路,最终来到了地址上说的安徽小县城的一个农村。
在家千日好,出门世事难。玲子妈四十了,没有出过县城,她不知道怎么买票,不知道怎么倒车,不知道怎么投宿,不清楚如何与人交流,千里寻女,让玲子妈饱尝了出门在外的艰辛。但是一想到她的玲子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怎么样的受罪,玲子妈就什么也不怕了。子君自小继承了他爹的基因,三杠子压不出一个屁来。玲子妈全当他是给自己作伴,什么事也不指望他。
辗转来到安徽这个偏僻的农村,展现在玲子妈和子君面前的是一个破败的,荒凉的景象。群山包围的村子,大概六七十户的样子,低矮的土坯房,从墙上开出一个长宽差不多一米半左右的洞,权当窗户使用。草苫的房顶,风吹过来瑟瑟有声。房子前后用木头栅交错围起来,就像圈来的领地,房子的主人在这个领地上种植着玲子妈不认识的一些蔬菜和作物。这些农户每家院子里有一口水井,水井的旁边是大小不等的两个石头碾子,村子里来来回回的村民穿着打扮依然是六七十年代的样子。
玲子妈和子君是黄昏时分进的村子,村里房顶上飘着袅袅炊烟,家家户户散发出饭菜的香味。正是吃饭的时间,村里人不多,只有三两个村民们聚在村中一个较大的空地闲话。看到有陌生人进村,村民们既新奇又疑惑,但是并不上前说话。
玲子妈找他们打问翟志林和梅玉增,结果村民们七嘴八舌的回答让玲子妈和子君瞠目结舌:她压根听不懂他们的话。最后还是一个看着稍微年轻点的小伙子,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告诉他们:这个村子没有姓梅的,全村人都姓翟。至于玲子妈描述的翟志林,没听说过,也没有人认识。
玲子妈和子君心一下子又沉到谷底。一路打听过来的,怎么可能会错呢。不过玲子妈一路上也学到了一点人情世故,她察言观色,村民看他俩的眼神充满戒备,直觉他们没有说实话。
来都来了,玲子妈才不想轻易离开。她向子君使了个眼色,说了句可能弄错了,就出了村子。玲子妈有自己的想法,她想等着天黑透了之后,一户一户去找。子君刚刚20出头,什么事情怎么处理,压根没有想法,玲子妈怎么吩咐就怎么去办。
两个人在村外等天黑,期间吃了点面包,就着军用水壶喝点水解决一顿晚饭。好在从村里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藏到山后头去了。天边黄昏的余韵慢慢散开,夜幕降临了。
玲子妈和子君像贼一样偷偷摸进村子,他们不敢走村里的街道,而是绕过人家的前门,从后面的窗户偷看。玲子妈现在满脑袋都是玲子和囡囡蓬头垢面、披头散发被人用铁链锁着,关在小黑屋里的画面。一想起这些,玲子妈心就揪着疼。她要从这七八十户里找到那个小黑屋,把自己的女儿救出来。为了加快速度,玲子妈吩咐子君去前一排房子找,她在后一排找。无论找到找不到,天亮前都到村口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