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戏

一、

初夏的晚上,我懒得烧饭,便拉着老公一起吃了顿火锅。吃完两人边消食边去了趟超市,买了点水果,趁着晚风轻爽就散步回家。他在前,我跟着,边走边聊着家长里短的八卦。

“想想也快,转眼都30好几了,这日子却好像日复一日的都没什么变化,就是隔壁邻居换了三拨,现在的房主租给了两个小丫头。前天我倒垃圾的时候见着了,倒是挺有礼貌的叫我大姐。”我自顾自地碎碎念,老公嘴角微微噙着笑,只是听着。

“我渴了。”我说的多了,喉咙有点干。老公看我一眼,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我俩已走到一条有些暗的大街,整条街只有两盏路灯,道路两旁都是树,仅有的一家左邻右舍也关着门。他无奈道:“这附近没地方买水,我们走快些,回家喝水。”

“哦。”我有些不乐意,却也没法子。昏黄的灯光下,我感觉渐渐跟不上他的步子。可能是手里的水果太沉,刚想叫他帮忙拎一下,耳畔突然听到一声——“卡!”

二、

“好,这一场过!演员回来,大家把东西收拾一下,等道具模型到位了再继续!”

我眼前瞬间一片白光,刺的我赶紧闭眼。再睁开时,抬头向光源处看去,原本头上漆黑的夜幕已被揭开,露出一个方形的口子,口子边缘很多蚂蚁大小的人行色匆匆搬着东西走来走去。正疑惑时,我感到腰上和四肢一紧,整个人像是牵线木偶一般被大力拽离地面、拽向天空——那个四方口子的边缘。

等我到了上面才知道,原来刚才的街景只是一个拍摄房间里的一个布景,所有的场景都是模型,而我是演员,被投放到布景里的时候就变小了,现在上来了就恢复原样了。这是近几年流行的“Mini世界”缩小技术。

我好不容易想起来,大抵是打了催眠针所以入戏太深,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这么说来,我倒是有点好奇是谁演我老公,于是想找他聊聊。找了一圈没找到,下意识往布景里看,发现他仍在布景里。

原本由我拎着的水果袋掉在地上,水果散落一地,他显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在四周找我,很着急的喊着什么,我凑近了想听,可他声如蚊蚋,音量实在太小听不清。

我赶紧跟场务说,让他帮忙想办法。场务马上去找道具和副导演,估计是忘记把男演员弄出来了。副导演叫来道具去拿威雅(类似套杆)抓他出来,但是威雅还没到,他就沿着刚才我们走的来路往回走了。估计是想回去看看我是不是在别的地方走丢了。

可是布景就只有这条街,往回走要走去哪里呢?我心里这么想着,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沿着街走近了布景边缘,然后,没有碰到什么阻碍,而是直接穿进了那个画面,不见了。

这下所有人都傻眼了,可大家都明显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他走去哪里了?我不敢再下去那个场景里找,副导演就安排其他工作人员下去找,可换了好几个,都一样,只要走到布景边缘,就跟碰到了无形的墙一样,任谁也不会穿进布景。副导演慌了,赶紧报警,找专家……

三、

一个月后,剧组因着这件离奇失踪案一直悬而未决,终究被拖垮解散了。据说警方已经打算用意外来结案了。

我去看了几次心理医生,还是晚晚做噩梦。梦见的都是演我丈夫的那个人,正四处焦急失措地寻我。医生说,总是逃避,我一辈子就会困在这里,情况只会越来越糟。若是不能与恐惧共处,不如去直面心中的恐惧。我思前想后,决定还是主动去找他吧。

结案那天,我鼓起勇气,换上剧组的服饰,带着场务、道具来到警局,跟警察说,我们想再看看那个布景。警察带我们去了证物室。我定了定心神,跟警察说:“上次是不是意外,我下去试一试就知道了。如果等会我也消失在布景里了,请大家帮忙,着人24小时盯着这个布景,我一定把他找回来,带回来。”

四、

等下到那个布景里,我先蹲下来捡起了散落一地的香蕉和苹果,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四方口子边缘那一张张专注地脸,捂着胸口狂跳的心,艰难地迈左腿,再迈右腿,一步一步地走向超市的方向。

那条路好长好长,不知走了多久,竟走到了超市。我立马回头看去,还好,那条路还在。我又定了定心神,想循着记忆去超市看看,这时,听到身后有个脆亮的童声叫:“妈妈!”,然后腿上一紧,我低头,一个摸约两岁的女娃娃正抱着我的左腿,仰着脸冲我笑。

这……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我闻声抬头,老公!?哦不,是那个男演员。

“你快跟我回去!”我急声道。

“我跟你回去,那女儿怎么办?”他不紧不慢地抱起小女孩儿,说,“这不只是一场戏,这也是另一种人生。”

“那天,我发现你不见了,便疯狂地找。找着找着,催眠药效退了,我记起来是怎么回事。可我也已经到家了。家里有个女娃娃,是我们俩的孩子。我是可以回去,但,我回去了,这孩子要怎么长大成人?她就成了孤儿了。我在这边的世界报了警,然后安心地住下来。其实这边也不错,我是个小老板,活得比原来那边舒心。”

“……你是不是疯了?你是故意不回去的?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原因剧组都要散了?”

“我估计,这一个月,你们也试了很多办法,我猜只有你能进这个世界吧?”他笑笑,“你就没想过是为什么吗?”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接着说:“因为这是我跟你的世界,在这里,我们俩才是主角。你要是想回去剧组继续跑龙套,我不拦着你,但,我不会跟你回去。我舍不得她。我在那边的世界,一个亲人都没有了,都死了,也没人愿意嫁给我,那辈子也就那样了。我想在这里,重新活一次。”

他继续说:“你在这边是失踪人口,如果想清楚了要回去,那就尽早离开。如果想跟我一起过,那……我带你回家。”

我又何尝不是独自一人讨生活,父亲两年前去世了,家里只有继母和哥哥嫂嫂,却不如没有。继母霸着家里的房子偏帮哥哥,我每月赚的一点辛苦钱都被哥哥拿去还赌债,若是我不出钱,继母便扬言要卖了老宅去抵债。乌七八糟的事情一堆,我根本没办法应付。哎……倒不如真的,不回去了。

“我跟你走。”这是我今天第三次鼓起勇气。

他笑了,接过我手里的那袋水果,扔在了路边的垃圾桶旁,然后伸手过来,“都烂了,我们重新买过。”

我也伸出手,被他拉着向超市走去。

垃圾桶旁的地上,一袋腐烂的香蕉和苹果。

五、

【本台消息】离奇失踪事件:连续两人在拍戏场景中消失,影视业引起巨大恐慌,多名知名演员罢演,“Mini世界”专利发明者重新研究该项技术,检察院或将代替失踪演员提起公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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