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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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花总让我想起命运受阻后的气息。

楔子

灯熄那刻,舞台泛着悠悠蓝光,弥漫着一股醉生梦死的气息。

她与他在跳舞,他的手仿佛有着与生俱来的魔力,滑过她每一寸肌肤,都带着火烧火燎的感觉。她的眼睛挑拨地燃起来,她的动作是热情的,他举起手来向着她,她移动她的肩膀,狡猾地看着他,仿佛她做了王后,确有一丝苍凉。

这是盛如和赵墨玉的第一次相遇。 

“你为什么会选择我和你跳舞。”她点燃起一支香烟,朝他轻吐一口烟圈。

“因为我只看到你是真的在跳舞?”盛如脸微微红了起来。

赵墨玉嘴角微微上扬,揪着他看,只有第一次来舞场寻欢的人才会脸红。墨玉的目光让他羞的脸都抬不起来,脸上泛着一阵一阵红晕。

当晚她便把他带回家,当她发现他还是一个童男子的时候,她把他的头紧紧地搂进她怀里,贴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两行眼泪,慢慢顺着眼角流下来,那一瞬,她觉得她之前在别的男人那儿受到的玷污和亵渎,都随着这个男人的出现,和眼泪一并流走。

当晚盛如睡熟后,她爬起来,跪在床边,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她痴痴的看着床上胸膛和腰肢上,她对这个男人,这个肉体狂热的痴恋起来 。她抱着舞鞋,把脸颊轻轻偎贴他冰凉胸膛上,又禁不住,流下热泪。

赵墨玉轻声呢喃,从此,从此,今夜过后,这个男人只能成为一个记忆,一个符号,一个我永远都不敢去触碰的禁忌地。她亲吻他冰凉的胸膛,吻了一次又一次。

她还没有真正的去意识到更可怕的事情,她再次爱上了一个男人。

看着身前赤身裸体的男人,她恍了神,记忆如同浮萍恍出那个男人的脸。

“这个舞我不会跳,今天不跳这个舞了,行不行?”4 岁的赵墨玉说到,她停下来,尴尬的望着面前带领她的男人,他走过去把音乐换掉。

他凝视了她片刻,终于温柔的笑了,说到 :“墨玉,不要紧,这才刚开始,我带着你跳,替你数拍子。”

说完,他牵起赵墨玉的手,慢慢把她搂到身前,凝视她,面颊慢慢贴近她耳朵,轻 轻 数 着 拍 子 :two three four one...two three four one...

她抱紧舞鞋!腾出来的另一只手轻轻拂过他冰凉的胸膛,眼泪滴落在胸膛上,手指在上面画圈圈:“你舞跳得跟他一样好,可你不是他。”

苍凉的舞蹈若是一种启示,悲壮的谢幕也许是一种完成。

那年,赵墨玉二十岁。

那是一个六月的台风天,雨水如瀑布,铺天盖地倾泻下来,公馆院里石榴花猛开,被雨水冲刷,飘落一地,花汁溢出花瓣边缘,如同一颗子弹打进身体某一处,整个世界被水的冷灰色垠灭,夹杂着石榴花的香,一股命运受阻 的气息!远处的钟楼在这时发出不明确的声音。

“叮——叮——叮”

赵墨玉想起小时候,姆妈、爹爹和沈世钧陪她在身边,沈世钧抱她在怀里,隔着窗,也是这样的喧嚣的雨天,也是这个时候,看着窗外的石榴花,听着钟楼鸣响。姆妈和爹爹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旁,三人的身影映在玻璃上,雨水 “哗哗”地冲洗,三人的倒影如同漂浮在水面的照片的倒影。那是第一次,赵墨玉在雨天倒影里,看着姆妈和爹爹的笑颜,如大红色石榴花般的笑颜,温柔,慈祥,美丽。

然后,姆妈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庞。

此后,她永远都记得这一天,姆妈和爹爹皱着眉,像是在思虑着什么,赵家公馆客厅幽暗一片,姆妈喜欢暗红色,客厅家具是暗红色木桌椅,窗帘是暗红色丝绒窗帘,将整座屋子层层包裹起来,那天的公馆像一朵吃人渗血的大红花。

赵墨玉被沈世钧抱在怀里,隔着车窗,看着远处站在公馆门口的姆妈和爹爹,她才发现这天姆妈身穿着暗红色石榴花银丝织锦旗袍,印在地面上渗着鲜红色花汁的石榴花,仿佛是在宣告着一种死亡信号,远处的钟楼在这时鸣响起来,她不安的拽紧手里的拉丁舞鞋。

“玉儿,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活着。”这是姆妈和爹爹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见到沈世钧是在四岁,当时他十四岁。

赵墨玉躺在书房沙发里翻阅书,姆妈把他带到她面前,要她跟着他好好学跳拉丁舞。她呆呆的放下手中的书,跪坐在沙发上仰视着身前比她高的男子。

他长身而立,眉目疏朗,他看着她的眼神里全是涌动的温暖笑意,他拿起她身旁的书,摸摸她的头 ,故意把她头发弄乱,笑着看着她,他蹲下身子给她穿上拉丁舞鞋,她轻轻的在地板上跺了跺脚上鞋子,发出 “哐哐”声,世界就像朝她打开新的一扇大门。

这一陪伴就是十年。

两家是世交,沈家祖上和赵家祖上是沪上赫赫有名的富商门第,祖辈开始从商,沈世钧的母亲是舞蹈演员,赵墨玉的母亲出生书香世家。沈世钧父亲想让沈世钧从小跟着他从商,不料,沈世钧不喜商,政,喜舞乐。从小跟着母亲学拉丁舞,小小年纪已经得奖无数,在舞坛小有名气。赵墨玉的爹爹本想得一子,继承家业,后来没想到得的是一女,方有失落中又特宠女儿,传授她经商知识,姆妈从小对她进行古诗词的熏陶,因两家的交情祖祖辈辈都甚好,都对双方儿女满意,就定下婚约。

小时候赵墨玉很听话,门门功课拿第一,跳舞从不喊疼喊累。从四岁一直到二十岁,守在考场和比赛现场,永远都是沈世钧。初次来例假印在白色舞裙惊慌失措的早晨,收到男生情书感到小雀跃又小紧张的时刻,得到人生第一个冠军奖杯感动的流泪的瞬间,以第一名成绩考上复旦,每个人生关卡都不缺席的人,都是沈世钧。

在车上。她躺在他怀里,问他 :“沈世钧,你爱我吗?”

“已经爱到了危险的程度。”

“危险到什么程度?”

“已经不能一个人生活。”

后来,她却一个人生活了。

公馆院里石榴花飘落一地,两具尸体静静躺在花海里,被雨水冲刷成一条血河,她轻轻地抚摸着姆妈和爹爹眼角和嘴角之间的一道很深的泪沟,在鲜血的腥气中,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夺眶而出,发出摧毁肝肺撕裂般的吼叫!手里冠军奖杯掉落在水泊中,远处的钟楼声发出悲鸣般声音。

“叮——叮——叮”像死亡一样的终结号!

“姆妈——爹爹——”嘴唇一直开合着,喉咙不断发出一阵阵尖细的呼唤声。

沈世钧抱起神志已不清的赵墨玉,赵家公馆隐没在黑暗和鲜血腥气的烟雾中,被永远隔绝在门后,也是那一刻,赵墨玉知道自己没有家了。从小照顾她的陈叔和梅姨为了保护她,中了枪伤,不幸身亡!

深夜在沈世钧的公寓里,她发起了高烧,在连绵不断的噩梦中一直哭泣。

梦里她回到了幼年,大雨从世界每一块玻璃窗上流淌而过,姆妈和爹爹就站在窗外,最后离她越来越远,怎么呼喊它们都不回应。梦里她差点窒息到无法呼吸。

“玉儿,以后我就是你的家。”沈世钧抱着从头到脚冰凉到绝望的赵墨玉,他温暖的大手安定的抚摸着她的脸庞,做出生命的承诺。

她缓慢的睁开双眼,这是将死之人才有的眼神——如同死灰。

“世钧,能不能要我。”这是二十年来,她对他的第一次要求。目光涣散,嘴唇咬出了血丝,十只纤长涂上蔻丹的玉指解开他衣服的纽扣,整个人埋在他宽厚的胸膛里 :“我不保证明天会不会选择去死。”

“我不允许你死。”他捧着她的脸,眼一热,落下泪来。他挽上她的袖子,解开她的衣襟,温柔的亲吻她每寸肌肤。

他的手慢慢伸过来来回回抚着她的脸颊,又往下落到她的肩头,目光中有着依恋帘卷,近乎痴狂地凝视半隐在黑暗中身下的她。耳边忽然炸开一声低低的叫唤 :“沈世钧 ...... 疼!”他感觉自己得到了整个世界。

对于女人,一年的爱是一生,两年的爱是一生,半生缘也是一生!

百叶窗透进来暗红色的灯光,她起身,乌黑及腰长发用簪子挽起来,赤身躶体站在床沿边,摸了摸床单上一块红,那印子形状像石榴花萎下的一片残瓣,她竟不自觉看痴了。

窗外的石榴花的花瓣在风中如雪般飞扬,

赵墨玉在窗台边,怀里抱着拉丁舞鞋,站了许久,没有说出一句话。

屋内飘出一股米粥温热的香气,一点一点飘进鼻尖。她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沈世钧端着一碗热粥,站在门口。

她并完全失去,她还有他。在公寓里,照顾她两月有余。

“快过来把粥喝了。”

“好。”

他今天穿的闲散,白锦布圆领汗衫,千底层布鞋,他平常是很注重外表的男人,今天这身打扮,从远处看像上海夜街头随便一个不起眼的小老头。她有些恍惚,走到他身旁,踮起脚尖,指尖慢慢梳平他紧皱的眉头。

忽然,他抓住她的手,轻吐一句话 :“玉儿,我们结婚吧。”

“没证人,怎结?”

“天地为证。”

他走到书桌旁拿出纸,宣纸上印着开着花的石榴树,落下一两瓣红的花片,像她涂上蔻丹的指甲。他握着她的手,用毛笔小楷题词 :沈世钧和赵墨玉签订终身,结为夫妇,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她眼一热,落下了泪。

从小到大,除了姆妈和爹爹,他是她最亲最爱也是最懂她的人。

“一式两份。”他端详手里的婚纸,把另一份交到她手里,伸手擦干她眼角的泪痕 :“你已是我的妻。”

在这一刻,她仿佛遗忘了自己有生以来所有的痛。

他跟她说,他要回一趟沈家。是的,她差点儿都忘了他是个有家的人。双方父母在他们小时订的婚约,是否作数,这就不知。毕竟,赵墨玉再也不是千金小姐身份的赵墨玉,如若在一起是否会给沈家同样带来血光之灾。

指向赵家背后的枪手都不知道是谁。她自知她现在无能为力,她自立自保都成问题,更别说复仇。她有过那么一丝怀疑沈世钧,但是看着站在她身前日日夜夜照顾她疲惫不堪的男人,彻底打消了这念头。要走时,她恍惚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庞,他给她一摞英镑。

“我会晚些时候回来。”

“多晚?”

“把这摞钱花完,我就回来了。”

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她忍住了眼泪,发现他汗衫背后印了一大块血迹,想起刚刚他握着她手腕的手有几处是被利器割伤的血痕。她有股强烈不好的预感,害怕至极,她随着他的背影追过去,却见不到他的身影了。

她坐在空落落的公寓里,衣橱里全是他给她买的昂贵的旗袍,睡衣。梳妆台上是昂贵的脂粉。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把她当公主宠着。

她挑起一点水胭脂,化开了抹在脸颊上透骨的嫣红。我已是他的妻,她反反复复呢喃这句话,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声里满是凄凉和无奈。

她在公寓里等了他一个多月,每天晚上都点着灯到半夜,坐在沙发上边看书边等,第二天醒来依然是一个人。

他没有回来。

今晨起来梳头,在镜子里发现了二十年来第一根白头发。

她把唱片放进留声机,像往常 一样听着音乐。

“咔!咔!”唱片这时坏了,她心一提,惶恐,不安,红蔻丹扫到了指甲外。她决定要去一趟沈家。她带上他给的钱,拉丁舞鞋,还有婚纸,这已经是她的全部。

“号外,号外,世界银行千金和财阀沈家沈公子喜结良缘,号外号外 ......”远处报童的声音像千根银丝穿过人群扎进赵墨玉耳膜里。

她慌忙跑去,挤进人群,丢给报童一张英镑,买了一份申报,摊开,最署目的地方,赫然印刷着一条订婚启事,旁边是沈世钧的照片,订婚启事一行字绝望得像一把刀子,一刀一刀不停的在挖她的心脏,挖出来之后又一笔一划刻上三个字 :沈世钧!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僵着身子走出人群,远处报童叫嚷着小姐钱给多了,像是另一个时空飘过来的声音。

上海的夜潮湿闷热,行道石榴树稠密的花瓣在路灯的投影下变幻成巨人手掌,她经过这些手掌时,觉得自己像被命运的手牢牢拽着。

她想起小时候,她经常跟在他身后。

世钧哥哥,这个舞步怎么跳。

世钧哥哥,为什么姆妈和爹爹那么喜欢你,

还经常在你面前数落我。

世钧哥哥,你又得奖了啊!好厉害,沈妈 妈告诉我,你什么都是第一名,长大之后我也要变得跟你一样优秀。

长大点,慢慢的,她起初的崇敬之心变得想去超越他。

沈世钧,你看,我又得第一名。

沈世钧,为什么你都不夸过我一次。

沈世钧,你怎么那么傲。

再长大点,她爱上了他。

沈世钧,你会离开我吗?

那天,他恍了一下神,轻轻钩住她的下巴,俯身吻下去。

她没有再回到沈家公寓,她在上海的街头逛来逛去,心已死,立已歇,一个人再也没有东西可失去的时候,不会再感到害怕了。

“您受尽了异性的欺骗,饱尝了贫穷的煎熬,永远旋转在迷梦之间 ......”谁人在唱《弹性女儿》,不知!她被这女人的空灵歌声吸引过去,一股喧哗和骚动,方寸舞池里,女人妩媚生资,裙裾飘送之下 ,舞步错综复杂。这里的女人没有根儿似的,率真野性,她们在笑,她们笑的摇曳生资,笑的如花似玉。

赵墨玉感觉自己的血液在流动,沸腾。

舞台上的女人唱着《弹性女儿》:“始终徘徊于苦海衣边,何处去发觉你的光明,那里去寻找你的知音!”

她走下舞池,到赵墨玉身前,这是一张媚俗的脸。他瞥了一下赵墨玉手里舞鞋,挑了一下眉眼。

“姑娘,可否来只舞。”

“这是哪里?”

“百乐门啊,姑娘!第一次来吧!此乃,天上人间。”

她出门时身穿着石榴花织锦旗袍,换上拉丁舞鞋,音乐如水泼地响起,踮起脚尖,扭动腰肢,一舞伦巴,征服场上所有人,惊艳了整个上海滩。

从此她便入了尘,此后每一天,她都是把心按在脚尖上过日子。

两年的时间,她已是上海一颗璀璨的夜明珠,改了名,更了姓,为 :朱丽叶。莎士比亚笔下千疮百孔的悲剧人物,如她的命运一样。

舞厅有的是捧她场的男人,有些人开了顶,有些人两鬓添了霜,有的为她丢了官,破了财,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有的自个命都搭进去。

同行姐妹淘醋心重的起嘈 :“朱丽叶八字带重煞,犯了白虎,沾上的人轻者家败,重则人亡。”她都一笑而过。

每当有人因她死,赵墨玉在百乐门门口站了一个小时,算是给他致了哀。

他们贪她的貌,图她的人,没有一个男人的初衷是出于爱她。

“你不介意?”叶子抱着琵琶来到她身旁,叶子的歌喉,在上海她要是称第二,没人敢做第一。她最爱唱《弹性女儿》。

“这里的女人都是被命运磕掉的瓜子,掉下来的渣,何必相互为难。”赵墨玉弹了弹指缝间的烟蒂。

“墨玉 ......”百乐门里只有叶子知道她的本名 :“数月后,我要走了。”

“往哪儿去?”

“我要成亲了”叶子眼眶里泛着泪花:“我自小学琴,是由我师傅抚养成人,她逝去后,我就来到这里卖艺为生,师傅曾跟我说,学艺之人,高深流水遇知音,甚是重要。” 话间,叶子望向在舞台上摆弄琴的琴师,转身离去。

赵墨玉看着舞台上眉目传情,琴瑟和鸣二人,才子佳人,如诗如画的景色没想到在这种风尘地方能见着。

叶子唱到,何处去发觉你的光明,那里去寻找你的知音 ...... 赵墨玉看的恍了神。

脑海闪过两年前握着她的手腕题婚词的男人,他曾是她的哥哥,老师,舞伴,爱人,亲人。

自他之后,她再无舞伴。

舞池里,她身穿大红色流苏舞裙,扭动腰肢,舞池里的男人们和女人们被一股麝香熏了一般,冒起火来。

她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不知道倾倒在多少男人怀里,而下一曲又是谁人,不知是归人,还是过客。

忽然,从黑暗里伸出一支手,握着她的手,迎合着她的舞步,赵墨玉被突如其来的陌生男子的举动弄得惊慌失措,措手不及,她便绊住了脚。他揽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语:“一曲就好,跟着我。”

温软如玉的声音,像蜻蜓点水般荡漾她的心尖,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心跳。

赵墨玉与他四目相对,却只见一双眼睛清亮深沉,精光四射,借着绚烂的灯光,终于看清他的五官,如玉的容颜,高挺的鼻梁,甚是英俊。

“姑娘的芳名?”

“Juliet Capulet。”眉眼一抬,嘴角上扬,甚是妩媚。

“Juliet Capulet.”他温柔的带着些沙哑的声音念一遍她的名字, 一往情深说到 :“那我就是 Romeo Montague.”

他头一低,嘴唇与她耳朵只有一毫米的距离,她闻到一股黄玫瑰的气息。一个男人身上自带黄玫瑰体香......赵墨玉低语道,我竟然会依恋这个男人身上的味道。

她有两年没有与一个男人这么热情的跳过拉丁舞,一曲已终,掌声雷动,追光打在二人身上,他还未来得及好好看她一眼,她已挤进拥挤的客流里,给他留下一道红色背影。

他朝她的背影追随过去。

“喂!”在无人走廊里,他叫住了她,她便止住了脚步。

赵墨玉转身,盯着前方的男子,他很白,脸上可以看出淡青色的血管,穿着剪裁得体的礼服,玉树临风站着。

赵墨玉向着他的方向走过去。

“那么多舞女,为什么选我和你跳舞?”她点燃一支香烟,朝他吐了一口烟圈。

“因为我只看到你是真的在跳舞。”他脸微微红了起来。

赵墨玉嘴角微微上扬,揪着他看,只有第一次来舞场寻欢的人才会脸红。赵墨玉的目光让他羞的脸都抬不起来,脸上泛着一阵一阵红晕。

那是坠入爱河里的男女才有的神情。

“领带歪了,我帮你理理。”赵墨玉走到他跟前,双手帮他打理领带。做工精良,金银丝面料制作出来的领带。她来来回回抚摸,心里感叹到 :是何等的富家公子,我也曾如他一般 ......

这时,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按在他的左胸膛上。

“我感受到了你的心跳。”赵墨玉喉咙哽咽,眼泪含在眼眶里打转。

“不,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心动了。”

当晚她便把他带回家,当她发现他还是个童男子的时候,她把他的头紧紧的搂进她怀里,贴在她赤裸胸房上,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那瞬间,她觉得这两年受到的玷污和亵渎,都随着这个男人的出现,和眼泪流走一般。

“陷入爱情里的舞女,姿态永远是可悲的。”

她低语着,纤长的玉指滑落在她身旁熟睡的男子洁白的胸膛,借着窗外的白月光,她拾起地上丝绒睡衣,裹着身子,赤条条的离开了。

她没有留下一纸一条。

她是怕,无论什么场合,她怕做最后一个离开的人。

她以为她忘了他,她以为他忘了她。

数月后,一晚。她在舞场接待舞客,经理捧着一大束黄玫瑰走到她跟前,打趣一句 :“朱丽叶,你还真是厉害啊,盛公子都被你拿下手了。”

“盛公子?”赵墨玉疑惑,环顾四周,每个人都手捧一束黄玫瑰,整个百乐门的舞厅都被一束束黄玫瑰给淹没了,人人都过来跟赵墨玉道谢。

她看着手里的黄玫瑰,上面还夹着一张小卡片 :花朵盛开了,却没有遇到倾心于她的人,我想到了你,所以我专程送到。

她抱紧手中的黄玫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百乐门门口,看着外面的大雨和急急忙忙躲雨的小贩和拉黄包车的师傅,她四处寻找着一个身影。

“昨日一夜尘了尽,花儿都等不及的盛开了。”

一件亚麻色休闲衣,看不出质地,松松得套在身上,露出锁骨,干净漂亮,借着廊灯和月色,再加上温软如玉的声音,除了他还能是谁。

她走上去抚摸着他被雨水打湿了如玉般容颜,问他,为何过来。

“为你而来。”他回应道。

“谢谢你的花。”

“谢谢你的笑容。”

她拿起手中的小卡片,看了右下角的名字 :盛如。原来他叫盛如。在心里唤了三声盛如、盛如、盛如。

自那以后,就常有一位西装革面的男人在舞厅靠窗处坐着。

那里离舞池并不远,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看着她,而且,也是为她而来。

“辛苦吗?”他问她。

“在这里,如果跳舞是为喜欢的人而跳,一点也不辛苦”她回道。

这两年来,第一次有人关心我辛不辛苦。

这句话,她藏在心底里,眼眶里含着泪,没有说出来。

叶子有一次打趣她道 :第一次看到你是带着这样的表情来上班。

赵墨玉道,什么表情。

“幸福,陷入爱情里的男女都应有的表情。”

“是吗?”

“是他吗?”叶子眉眼向靠窗处一扬 :“你的罗密欧。”

赵墨玉微笑着走入了舞池里。

他每天都为她献上一束黄玫瑰,她的梳妆台已经铺满了他的黄玫瑰。

他每晚都来百乐门捧她的场子,都会共舞一曲 ,整个上海滩都知百乐门头牌朱丽叶只与盛公子共舞拉丁。

他从未过问她的真名,从未问及她的过去。

他偶尔会盯着她脚上拉丁鞋出神,会冒出 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这鞋,不打算换一双吗?”

“烂了再说。”

“它已经烂了。”

她脚上的拉丁鞋是几年前沈世钧送给她的礼物,她穿着它参加了无数场比赛,拿过无数奖,赵家被灭门,沈世钧弃她而去,她进入百乐门到现在,经过岁月的磨损,早已掉了几层皮,残破不堪。她也问过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没有丢掉,她后来才知道,她每次想他,最心痛的时候她拼命跳舞,这是她认为离沈世钧心脏最近的地方。

他有时候还会问她 :“为什么会经常穿红色衣服,特别是印着石榴花的衣服。”

她道 :“那是我母亲最喜欢的颜色,石榴花是我最喜欢的花,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石榴花吗?”

“为什么?”

“因为石榴花会带来腥风血雨。”

她轻描淡写的回应,望向窗外飘落的石榴花,神情僵硬,眼神空洞,如同死灰般,她仿佛看到了一个世纪,仿佛看穿了自己的一生。

盛如看着眼前的她,流下了泪。

有一晚她被梦魇惊醒,抱紧身旁的他,蜷缩在他怀里颤抖,带着哭腔低声呢喃 :“盛如,上帝曾经给我一个千金小姐的身份,被它拿回去了。上帝曾经给我一份爱情,被它拿回去了,上帝有一天会不会也把你拿走了。”

“放心,我可以为你死,也可以为你活过来 ...... 我可以为你死,也可以为你活过来。”

他轻拍着她背,反复重复着这一句,安慰着她。

盛如,你感受过绝望吗?

你见过血吗?

你闻过石榴花夹杂着血腥的香吗?

你看过紫灰色的天空吗?

你被弃过吗?

世上有人会因爱情愿为它去死吗?

有吗?

赵墨玉听着盛如向她起的誓言,她眼眶一热,流下泪,哽咽着问他。她反反复复的询问,他反反复复的向她起着同一句誓言。

最后,也许是她太累了,躺在他怀里熟睡过去。

“我的朱丽叶不会死,这是我对莎士比亚唯一的挑战。”

后来的后来,她才知道他是金融界出了名

的心狠手辣世界银行盛荣达的儿子、盛如。盛,赵,沈家一直是世交,姆妈和爹爹在世时很少在她面前提及盛家。在赵墨玉记忆里,每年都有一个面相凶恶的男人来到家里 ,姆妈和爹爹第一反应把她放在沈世钧怀里示意带她上楼。

每次,她都会听到下面传进来瓷器破碎的声音,还有男人和女人的嘶吼吵闹声。

每一年都有这么一天。那一天,都是紫灰色的天,下着磅礴大雨,石榴花开的正好,远处钟楼声声如诉。

她趴在窗沿边,外面的雨水贴着玻璃窗户像旧时的老照片,倒影出她的五官。她看了停在赵家公馆门口一辆福特车,注意到里面坐着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男孩手捧着一本书。

她视线停留在他身上,男孩合起手中的书,抬起头看她。四目相对,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住了。

她一动不动的站在窗沿边,首先她感受到的不是视觉,而是触觉。她笨蠢地把一只手从身边挪开,手指张着,停在了窗户上。她发现,没有他的允许,她无法移动。

她看到了他的嘴,白净而空洞的脸颊和那温柔闪亮而怜惜的双眸,这是她见过最为心疼的一张脸。她叩开窗户,任由雨水打湿了她单薄的身子,眼神没有离开过他。后来那个面带凶相的男人从公馆出来,坐进福特车 ------ 车开走了 ------- 那个男孩也离开了。

之后每年那一天,她都会看到他。

她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圣利亚学院上学时期,当时她 16 岁。

她在院里摘着石榴花,他从福特车上下来,离她不远处站着,一动不动的站着。她走到哪里,他的视线就追随到哪。

她手捧着石榴花向着他的方向走去,他身上散发着诗人忧郁的气息,特别是那双温暖闪亮而怜惜的双眸,即便过去很多年,赵墨玉记

不清他的貌,从没忘过那双眼睛。

赵墨玉把花放在他怀里。

“我以后不会来了?”那是他第一次跟她说。

他腾出一只手想触摸她,刚要触碰到她的长卷发,被身后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拉扯回去。

是那个面相凶恶的男人,那个男人瞪她一眼,她吓得退后三步,那男人便拉着他走了。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到他。

赵墨玉隐隐约约想起来,赵家被灭门的前一天,那个男人是来过家里。心里那个可怕的念头如同火山爆发涌入心头,赵墨玉人被抽空般瘫痪在地上,怕是看到了地狱的尽头。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男孩是盛如。

“原来你知道我是谁?你一开始就知道。”

“我知道。留学回来,我去找过你,赵公馆被封了,我找了你整整两年。”

“以你父亲的为人,他找到我肯定会杀了我。”

“到时我们逃走吧。”

“茫茫人海我们能逃到哪里去,我们现在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有上天赐予你最美好的一切,而我,已经是荒废的土壤,没有未来的人。”

“墨玉,你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如果不是你,我的一生都要掌握在我父亲的手里,我的母亲我的姐姐全都是他的傀儡,从我五岁那年看到你,没有希望的人生里透进了一道光,你就是我的神话,我怕用尽一生都拥有不了你。”

“我是个没有归宿的人。”

“墨玉,我就是你的归宿。”

他抱着她,用尽全力,恨不得 ----- 恨不得,揉进骨子了。

盛荣达最终是知道了他们的事情,找到了她 ----- 差点杀了她。

今夜的百乐门看不到任何一点生的亮光,唱片播放的音乐咔吱咔吱的响,如同被魔鬼撕裂的喉咙,演奏一场死亡协奏曲。

赵墨玉还是身穿着红色织锦印着石榴花的旗袍,她抽着烟,半个身子倚靠在墙上,望着窗外飘落着千千万万朵石榴花,印在地面上的花瓣,如同中了枪伤的枪口,溢出红色花汁。

也许,她也在等着这一天。

盛荣达拿着手枪,对着眼前的女人,她从容的没有表现出一丝惊慌,无所畏惧的站在一边,他有些许惊异。

她看着四周,漆黑一团,知道四周都是他的人,百乐门外面都是他们的车。

“你不怕死?”

“盛先生,你以为经过死亡的人还会惧怕死亡吗?”她慢悠悠的起身,不慌不忙的走到盛如身前,涂着红蔻丹的玉指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对着她的枪口:“这两年,你可曾一刻是闭着眼睛睡觉的?”

“所以你就勾引我儿子进行你的报复。”盛荣达脸色开始变得煞白,青筋暴怒,手里的枪玄扣到最紧。

“盛如爱上我就是一个意外,你应该庆幸你儿子不像你。”

“只要你死,这一切就会消失。”

一个人失去了人性还会指望他有灵魂吗?

窗外的石榴花瓣飘进了屋内,她恍然想起两年前的赵家公馆,吾妈和爹爹,还有他 ...... 嘴角上扬,慢慢闭上了眼睛。

枪响的那一刻,她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石榴花夹杂着鲜血的腥气越来越浑浊,让人窒息,作呕。还未等她睁开眼睛,她被人用大衣包裹起来,横抱起她,放在一辆汽车上,带着她逃离了地狱边缘。

她被一只结实有力的臂膀拥护在怀里,她闻到了他身上独特的木香,没等她睁开双眼,便知是谁。

他眉眼的神韵不再疏朗,眼角也多了几条皱纹,轮廓更加分明,脸颊两边有些凹进去,双眼的神韵已不在,但看着她的眼神还是掐出水的温柔。

她躺在她怀里,双手反反复复的抚摸着眼前这张恍如隔世的脸,指尖一遍又一遍划过他的五官,她咬着嘴唇,眼眶发红,落下了泪。

“你不是弃我不顾了吗?”

“玉儿,你是我活下去的希望。”

“沈世钧 ...... 你瘦了。”重新唤起这个名字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你也瘦了,可你越来越美,我却越来越老了。”他那双长满茧子的手,捧着她的脸庞就像捧着一块璞玉,生怕弄坏了。

“盛如,全都知道?”

“我没杀他的父亲,他名下的所有财产我全都转到了你的名下,他爱财如命的人,现在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他从身后掏出一捆文件和一个铁甲子放在她怀里,交代后事般。车在这个时候停了下。“对面是火车站,他在等你。”

“你要去哪?你要赴死吗?我不要,沈世钧——你两年已经抛弃了我,你现在还要抛弃我吗?”赵墨玉泪如雨下,声音越来越大声,最后朝着他嘶吼 :“我没有一刻忘记过你,你肯定注意到了对不对,你送给我的拉丁鞋我穿到现在,这是你留给我唯一的东西,这是我认为离你心脏最近的地方。”

他将她整个人揽到自己怀里,双唇贴在一起,眼泪交织,接近野兽般的撕咬。你见过这样的吻吗?这是,凌驾于生命之上相爱的人才有这样的吻。

沈家,赵家 ,盛家在祖辈那代开始就是世交,都是赫赫有名的富贵门第,三个家族的财产加起来可富可敌国,到了沈世钧,赵墨玉,盛如父亲这一代,三个家族的企业不如前,盛如的父亲盛荣达贪得无厌,狼子野心,为了得到所有的财产和权利一开始灭了赵家,到后利用沈世钧的父母性命要挟沈世钧,娶盛如的姐姐盛辛为妻,沈世钧的父母之后也因为盛荣达,逼的克死在沈家。

“这两年,用尽各种手段就是让当年的家破人亡让他如数奉还,这两年我知道你在百乐门,我用尽所有的人脉封锁你的消息,我不敢去找你,即便那是风尘之地,也是能保你性命之所,我没想到的是,盛如会爱上了你,也许他在你们小时就已爱上你了,这次回来也是为了你。”

这天,这个用尽一生爱她的男人最终离开了她。“墨玉,我不能让我的血液再次沾染你的生命。”

她蹲在十字路口,抱着沈世钧最后交给她的东西,拥有他最后一丝生命力一般,揉在怀里,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撕心裂肺一遍又一遍呼唤着沈世钧的名字。

上千朵石榴花在空中狂舞,空气中夹杂着刺鼻的血腥气味,远处钟楼声发出叮——叮——叮的声音!

声声如诉。

“他是为了成全我们,这也是他一直想做的。他活是为了你,死也是为了你。”

盛如抱着一束黄玫瑰蹲在了赵墨玉身前,腾出一支手轻轻抹去她的眼泪。她看到了五岁那年看到的那双眼睛——温柔闪亮而怜惜,那双令人心痛又温柔的眼睛。

“这是你们一手策划的?”

“是的,他用生命做过赌注,我阻止过他,我阻止不了他。他为了给你更好的未来,就在你的手里,赵,沈,盛家的财产现在全都在你的名下。他回去是为了给我们拖延更多的时间,你就是他活下去所有的意义。”盛如把黄玫瑰放在她怀里:“墨玉,你曾说,石榴花是带来腥风血雨的一种花,从此你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石榴花的味道。” 

夜里,在书房。赵墨玉坐下来抚摸着沈世钧给她的铁匣子。老式锁片锈尽,轻轻一掰就打开了。轻微的灰尘散开后。赵墨玉看到里面

躺着一张宣纸,宣纸薄碎有些泛黄,慢慢打开,有些许粉尘掉落。

这是当初在沈家公寓,他们以天地为证,题的婚词:沈世钧和赵墨玉签订终身,结为夫妇,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隔了两年的光阴,忽然恍了她的眼,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印在婚纸上面。

“沈世钧,你爱我吗?”

“已经爱到了危险的程度。”

“危险到什么程度?”

“已经不能一个人生活。”

她把另一张婚纸一同锁在匣子里,锁了她和他,她和上海,她的前半生。同那双蒙了几层灰的拉丁鞋放在一起。

自他逝后,她再也不跳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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