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笺《宣公十二年》，引楚伍参与孙叔敖论能否战，孙叔敖：“战而不捷，参之肉其足食乎？”，参曰：“若事之捷，孙叔为无谋矣。不捷，参之肉将在晋军，可得食乎？”，此激愤之语，为二人君前公堂参对也。引《国语 晋语》，重耳沉湎于齐之生活，其舅氏子犯趁其酒醉带其离齐，重耳醒后：以戈逐子犯，曰：“若无所济，吾食舅氏之肉，其知餍乎！”舅犯走，且对曰：“若无所济，余未知死所，谁能与豺狼争食？若克有成，公子无亦晋之柔嘉，是以甘食。偃之肉腥臊，将焉用之？”此亦重耳激愤之语，惟为君臣私室之语尔。无论公堂私室，其言食人者为口不择言也，重耳真正食人肉之时，介子推亦言蛇肉也。故此类语可征春秋之时，君臣言语随意，为表达自己之意思，可以口不择言，无需担心冲撞帝王也，盖是时帝王臣子地位悬殊不大也。
后两则先生引管秋阳兄弟食其伴，戎夷食其弟子者，是真正之食人也。虽有孔融等为其缓颊，终不为冠冕所为也。人之为人者，有一种底线，那就是人不能相食，否则，人类不能繁衍生存。这种底线，实际上为整个人类之生存之必要，犯者，人类共击之。食人最为组名者为张巡守睢阳，食尽城中民众。后世历代当局，皆激赏张巡之死守，谈及其食人者，往往以不得以为之为之解释，亦不敢言其食人为是也。这种人相食，实际上为丛林法则，谁的拳头大谁是老大哥。无论以何种解释，都不能说明其违反人道之事实。前几年之疯牛病，人言为牛食自己同类之骨粉所致也。若如是，人类史上或有人相食所致之重大疾病，几乎导致人类不能存在，故以此为禁令也？
戎夷之语，西南联大刘文典亦有是言。有次大家躲避日军飞机袭击纷纷奔逃，沈从文超过刘文典时，刘文典大怒，骂道:“陈寅恪跑是为了保存国粹，我跑是为了保存《庄子》；学生跑是为了保存文化火种，可你这个该死的，什么用都没有，跟着跑什么跑啊！”前后千年，君子之自以为是，一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