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研读》

439：晋纪（七）

刘沈进攻长安

304年春正月丙午日，乐广因为忧虑去世。

长沙厉王司马乂多次与大将军司马颖开战，把其击败，前后共斩杀俘虏六、七万人。司马乂没有亏欠尊奉皇帝的礼仪，虽然城中粮食日见窘迫，但士卒并没有叛离之心。张方认为洛阳无法攻克，想要撤回长安。东海王司马越担忧事情不成，在癸亥日暗中和殿中众将，趁夜间收捕司马乂押送到其他官署。甲子日，司马越报告司马衷，下诏免掉司马乂的官职，囚禁在金墉城中，宣布大赦天下，改元为永兴元年。

城门打开后，殿中将士看到外面的军兵并不强盛，心中后悔，又想谋划劫夺出司马乂抗拒司马颖。司马越非常恐惧，想要杀掉司马乂以断绝众人之心。黄门侍郎潘滔说：“这事不可以，只要坐等消息就行。”于是派人秘密报告张方。丙寅日，张方到金墉城夺取司马乂，到营中后活活把其烤死，张方的军士也因司马乂流泪。

公卿大臣全都到邺城谢罪，大将军司马颖进入京师洛阳，又返回镇守邺城。司马衷下诏封司马颖为丞相，加封东海王司马越代理尚书令。司马颖派遣奋武将军石超等人，率领军兵五万人屯驻十二城门，受到忌恨的殿中宿卫，司马颖派人全部杀掉，用自己的亲信军兵接任。表奏封卢志为中书监，留守邺城，参与丞相府事务。

河间王司马颙停留在郑县，作为东路军的援兵，听说刘沈起兵，就返回镇守渭城，派遣督护虞遵夔到好畦迎击刘沈。虞遵夔战败，司马颙心中害怕，退回长安，急召张方返回，张方掳掠洛阳官府的公私奴婢一万多人向西返回。军中缺乏粮食，就杀人掺杂上牛马肉作为食物。

刘沈渡过渭河进军，和司马颙交战，司马颙多次战败。刘沈派安定太守衙博、功曹皇甫澹率领精甲五千袭击长安，攻入城门，一直拼杀到司马颙的帐下。刘沈的军兵救援来迟，冯翊太守张辅看到他们没有后续军兵，就率领军兵迎击，杀掉衙博和皇甫澹，刘沈的军兵于是战败，收集残余军兵后退。张方派部将敦伟连夜追击，刘沈的军兵受惊扰溃散。刘沈率领部下向南退走，被张方追上俘虏。

刘沈对司马颙说：“我知道自己的力量太轻，君臣间的大义最重，我不能违背天子的诏令，然后再估量力量强弱来保全性命。我在行动之时，已经料到出战必死，葅醢的酷刑杀戮，对我来说就像吃荠菜一样甘甜。”司马颙大怒，命人鞭打后判处腰斩。

新平太守、江夏人张光多次为刘沈出谋划策，司马颙抓住责备他。张光说：“雍州太守刘沈没有采纳我的计策，所以才使大王取得今天的胜利！”司马颙认为张光非常壮烈，带着他一起参加宴饮，上表奏请封他为右卫司马。

罗尚逃到江阳，派遣使者上表说明情况，司马衷下诏让罗尚暂且统领巴东、巴郡、涪陵，以供应其军需。罗尚派遣别驾李兴到镇南将军刘弘处请求粮食，刘弘的参佐们考虑到运输粮食的道路阻隔遥远，并且荆州自己还缺乏粮食，想从零陵拨付五千斛米给罗尚。

刘弘说：“天下本是一家，彼此并无差异，我现在给他粮食，那么西顾就没有忧患了。”于是拨付给三万斛粮米，罗尚依赖此得以保存。李兴愿意留下担任刘弘的参军，刘弘夺下其手版后遣返他。刘弘又派遣治中何松率领军兵屯驻巴东，作为罗尚的后援。当时在荆州的流民有十多万户，寄居他乡十分贫困，大多成为盗贼，刘弘分给他们大批田地和种粮，提拔其中的贤德人才，按照资质任用，流民于是安定下来。

二月乙酉日，丞相司马颖表奏废掉羊皇后，幽禁在金墉城中，废掉皇太子司马覃为清河王。

陈敏和石冰大战几十次，石冰的部众十倍于陈敏，陈敏主动进攻，所向全都取胜，于是和周玘到建康会师进攻石冰。三月，石冰向北退走，投奔了封云。封云的司马张统斩杀石冰和封云投降，扬、徐两州全都平定。周玘和贺循解散部众返回家中，不谈论功劳和赏赐，朝廷封陈敏为广陵国国相。

河间王司马颙表奏请求封丞相司马颖为太弟。戊申日，司马衷下诏封司马颖为皇太弟，都督中外各路军事，仍然像原来一样兼任丞相，宣布大赦天下。

皇太弟司马颖的车马和服饰用具都迁到邺城，其制度与曹操时期一样。封司马颙担任太宰、大都督、雍州牧。封原太傅刘寔担任太尉，刘寔以年老为由，坚决推辞不肯接受。皇太弟司马颖越发骄奢淫逸，远远超过礼制规范，其宠信的佞臣把持朝政，朝野上下大失所望。

司空、东海王司马越联合卫右将军陈眕、长沙王旧部上官巳等人密谋讨伐司马颖。秋七月丙申朔日，陈眕率军突袭云龙门，以皇帝名义召集三公九卿和禁军三部将领，宣布全城戒严讨伐司马颖。石超闻讯逃往邺城。戊戌日，朝廷颁布大赦天下，恢复羊氏的皇后位置，册立司马覃为皇太子。己亥日，司马越带着司马衷向北讨伐，司马越担任大都督。征召原侍中嵇绍来到司马衷身边任职。侍中秦准对嵇绍说：“现在前往安危难料，您有良马吗？”嵇绍正色回答说：“臣子守卫皇帝御车，无论生死都要忠于职守，要良马又有什么用处呢？”

司马越发檄文征召四方军兵，赶赴者云集，等到达安阳时，部众已达十多万人，邺城中震动恐惧。司马颖集会群臣询问计策，东安王司马繇说：“天子亲征，应当放下武器，缟素出城迎接请罪。”

司马颖不听，派遣石超率领部众五万迎击。折冲将军乔智明劝司马颖奉迎司马衷，司马颖大怒说道：“卿明白知晓事情，投身侍奉孤。现在主上被群小逼迫，卿为什么要让孤束手就刑呢！”

陈眕的两个弟弟陈匡、陈规从邺城赶到司马衷身边，说邺城中已经人心离散，因此司马越没有任何防备。己未日，石超的军队突然杀到，司马衷的兵马在荡阴战败，司马衷的面颊受伤，被射中三箭，百官和侍卫全部溃逃。嵇绍身穿上朝的礼服，下马登上御车，用身体护卫着司马衷，军兵士把嵇绍拉到车辕上就砍。司马衷说：“他是忠臣，不要杀！”军兵们回答说：“遵奉皇太弟的命令，只是不能侵犯陛下您一人罢了。”于是杀掉嵇绍，鲜血溅到司马衷的衣服上。司马衷从车上掉到草丛中，丢失了六枚御玺。

石超侍奉司马衷来到自己的军营中，司马衷非常饥饿，石超奉上水，左右随从奉上秋桃。司马颖派遣卢志迎接司马衷。庚申日，司马衷进入邺城，宣布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建武元年。随从想替司马衷换洗衣服，他说道：“上面染有侍中嵇绍的鲜血，不要再洗了！”

陈眕、上官巳等人侍奉太子司马覃守卫洛阳。司马越逃奔到下邳，徐州都督、东平王司马楙拒绝接纳，司马越只好直奔东海。太弟司马颖因为司马越兄弟在宗室中很有威望，下令招抚，司马越不回应命令。原奋威将军孙惠上书劝司马越邀请结交藩王，共同护卫王室。司马越任命孙惠为记室参军，参与谋划商议。北军中候苟晞投奔范阳王司马虓，司马虓按照朝廷旨意，封荀晞代理兖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