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研读》

438：晋纪（七）

陆机被害

李流病重，他对众将说：“骁骑将军李骧仁德明智，他本来足以成就大事；但前将军李雄英明勇武，或许是上天选择，大家要共同听命侍奉前将军。”

李流去世后，大家推举李雄为大都督、大将军、益州牧，治所在郫城。李雄派武都人朴泰欺骗罗尚，让他袭击郫城，说自己可以作为内应。罗尚派隗伯带兵进攻郫城，朴泰约定以举火作为信号，李骧在路旁埋伏下军兵，朴泰把长梯送出城外。隗伯的军队看到火起，争相攀缘长梯登城。李骧指挥军兵出城进攻，大败隗伯。

李骧奔驰追击，连夜到达成都城下，假装高呼万岁说：“已经取得郫城！”于是进入了少城，罗尚发觉上当，连忙退到太城守卫。隗伯身负重伤，被李雄俘虏，被赦免没有杀掉。李骧攻打犍为，截断罗尚运输物资的通道，俘获太守龚恢，把他诛杀。

石超进逼缑氏县。冬十月壬寅日，司马衷返回皇宫。丁未日，在东阳门外击败牵秀。大将军司马颖派遣将军马咸协助陆机。戊申日，太尉司马乂奉司马衷的诏令，与陆机大战于建春门。司马乂的司马王瑚派出一千名骑兵，把戟系在马上，冲击马咸的军阵。马咸军兵大乱，王瑚抓捕马咸后把其斩杀。陆机的军兵随后大败，撤退到七里涧，死尸堆积，把水堵塞无法流淌。王瑚斩杀其大将贾崇等十六人，石超逃走。

当初，宦官孟玖受到大将军司马颖宠信，孟玖想要封自己的父亲为邯郸县令，左长史卢志等人都不敢违抗，右司马陆云坚持不准许。他说道：“这个县公府掾有资格的人才能担任，怎么能让黄门的父亲居位呢！”

孟玖心中非常怨恨。孟玖的弟弟孟超率领一万人作为小都督，还没有开战时，就放纵兵大肆掳掠，陆机把主犯逮捕，孟超率领铁骑一百多人直入陆机的帐下，把这些人夺回。他临走对陆机说：“你这名貉奴，还想担任都督不！”陆机的司马、吴郡人孙拯劝陆机杀掉孟超，陆机没有采纳。孟超就向众人扬言说：“陆机想要造反。”

孟超写书信给孟玖，说陆机持两端观望，所以战事持久没有解决。在作战时，孟超不受陆机调度，轻兵单独冒进，战败被杀。孟玖怀疑是陆机故意把其杀掉，就向司马颖进谗言说：“陆机怀有贰心，勾结长沙王。”

牵秀平时巴结侍奉孟玖，将军王阐、郝昌、帐下都督、阳平人公师籓都是由孟玖引荐得到任用的，这些人在一起证实孟玖的谗言。司马颖勃然大怒，派牵秀带兵拘捕陆机。参军事王彰劝谏说：“今天的举动，强弱力量对比悬殊，最平庸的人也知道谁会取胜。何况陆机那样明白通达的人呢？只因陆机是吴地人，殿下对他过于重用，才引起北方地区旧将对他的嫉妒怨恨罢了。”

司马颖没有听从。陆机听说牵秀来了，于是脱下军服，戴上普通军兵的便帽，与牵秀相见，又写信辞别司马颖，一会儿慨叹说：“故乡华亭的鹤声，还能再听到吗？”

牵秀随后把陆机杀掉。司马颖又逮捕了陆机的弟弟、清河内史陆云、平东祭酒陆耽和孙拯，全都关押在牢狱中。

记室江统、陈留人蔡克、颍川人枣嵩等人上书，他们认为：“陆机的谋略太过浅薄，导致兵败，杀掉他是可以的。至于说他反叛谋逆，众人都会说这不是事实。应当先审查弄清其谋反的情况，如果得到证实，再诛杀陆云等人也未迟晚。”

江统等人不停恳切请求，司马颖拖延了三天，也没有回复。蔡克进入营中，来到司马颖座前，叩头流血。他说道：“陆云被孟玖所怨恨，远近没有人不知道。现在果然被杀，臣私下里替明公感觉惋惜！”

跟随进入的官属有几十人，他们流泪坚持求情，司马颖也感觉悲伤，有了赦免的神色。孟玖扶着司马颖进屋，催促司马颖下令杀掉陆云、陆耽，夷灭掉陆机三族。狱吏拷打孙拯几百下，打得露出两边的踝骨，但孙拯始终坚持说陆机冤枉。狱吏知道孙拯正义而刚烈，就对孙拯说：“二陆的冤枉，谁不知道呢？您难道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孙拯仰天长叹说：“陆机兄弟是天下不同寻常的士人，我承蒙他们的知遇之恩与厚爱，现在既然不能把他从死亡中解救出来，怎么能忍心再诋毁他呢？”

孟玖等人知道不能让孙拯屈服，就命令狱吏伪造孙拯的供辞。司马颖杀掉陆机后，心里经常感觉后悔，等看到孙拯的供辞后，非常高兴，他对孟玖等人说：“要不是你的忠诚，就不能够查清楚这反叛的奸情。”于是下令夷灭掉孙拯的三族。孙拯的门人费慈、宰意到狱中替孙拯申冤。孙拯让他们离开，开导他们说：“我在道义上不能辜负二陆，赴死是我现在应该做的，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呢？”他们回答说：“您既然不辜负二陆，我们又怎么能辜负您呢！”他们坚持替孙拯申冤，孟玖又把他们杀害。

太尉司马乂奉司马衷的诏令进攻张方，张方的军兵看到司马衷的车辆，全都退走，张方于是大败，死掉的达五千多人。张方退兵屯驻在十三里桥，部众心中恐惧，想趁夜间逃走。张方说：“胜负是兵家常事，善于用兵的要能转败为胜。现在我们反而到前面建造营垒，出其不意，这是取胜的奇策。”

张方在夜间悄悄前进，逼近洛城七里筑起多重营垒，从外面运送粮谷保证军中供应。司马乂在取胜后，认为张方已经不值得担忧，听说张方的营垒建成，在十一月率军进攻，结果失利。朝廷商议认为，司马乂和司马颖本是兄弟，可以用说辞来使双方讲和，就派中书令王衍等人前往劝司马颖，让司马颖与司马乂划分陕西统治，司马颖不听。

司马乂又给司马颖写去书信，对他陈说利害，想与司马颖和解。司马颖回复说：“请求先砍下皇甫商等人的首级，那样我就率兵返回邺城。”

司马乂不同意。司马颖率兵逼近洛阳，张方决开千金堨水坝，河水干涸，舂米的水碓全都无水可用。朝廷于是征发王公大臣的奴婢舂米供应军兵，一品以下不听从应征的官员，家中男子十三岁以上的全都服劳役，又征调奴隶协助军队。公室私家都穷困紧迫，一石米价值上万钱。能奉行皇帝诏令的，只有洛阳一城罢了。

骠骑将军主簿、范阳人祖逖对司马乂说：“刘沈忠诚正义果断坚毅，雍州的兵力足以对付河间王司马颙，应当奏报陛下给刘沈下诏书，派他出兵袭击司马颙。司马颙一旦窘迫紧急，一定要召回张方去救援自己，这是很好的计策。”

司马乂听从。刘沈接到诏书，用快马向辖境内各郡发布檄文，各郡大多起兵响应。刘沈组织七郡一共一万多人，进逼长安。

司马乂又派皇甫商暗中前往，带上司马衷的亲笔诏书，命令游楷等人罢兵，敕令皇甫重进军征讨司马颙。皇甫商暗中到达新平，遇到自己的堂外甥，他的堂外甥平时憎恨皇甫商，报告司马颙后逮捕皇甫商杀掉。

十二月，议郎周玘、原南平内史长沙人王矩起兵江东征讨石冰，推举原吴兴太守、吴郡人顾秘都督扬州九郡各路军事，传送檄文给各州郡，杀掉石冰任命的各将吏。于是原侍御史贺循在会稽起兵，庐江内史、广陵人华谭和丹扬人葛洪、甘卓在应秘起兵。周玘是周处的儿子，贺循是贺邵的儿子，甘卓是甘宁的曾孙。

石冰派遣部将羌毒率领几万军抵御周玘，周玘进攻把其斩杀，石冰从临淮退向寿春。征东将军刘准听说石冰来到，惶恐中不知道怎样应对。广陵度支、庐江人陈敏统领部众在寿春，他对刘准说：“这些人本来就不愿意远征，石冰只是逼迫他们才成为贼寇，这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非常容易叛离，我请求都督军兵，为明公破敌。”刘准于是增加陈敏的军兵，派他迎击。

闰十二月，李雄急攻罗尚。罗尚的军兵没有粮食，留下牙门张罗守卫城池。夜间，罗尚从牛鞞水向东逃走，张罗开门投降。李雄攻入成都，军士非常饥饿，就率领部众郪县就食，掘地刨出野芋作为食物。许雄因为征讨贼寇迟疑不进，被征召治罪。

安北将军、都督幽州各路军事的王浚，认为天下正在大乱，想要结交夷狄作为外援，就把自己的一个女儿嫁给鲜卑段务勿尘为妻，另外一个女儿嫁给素怒延为妻，又表奏封辽西郡封务勿尘为辽西公。王浚是王沈的儿子。

毛诜死后，李睿投奔了五苓蛮夷首领于陵丞，于陵丞到李毅那里替李睿说情请命，李毅同意。李睿到了后，李毅却把他杀掉。于陵丞大怒，带领各蛮夷部落造反进攻李毅。

尚书令乐广的女儿是成都王的妃子，有人向太尉司马乂进他的谗言，司马乂询问乐广。乐广神色不动，慢慢说道：“我怎么能用五男去换一女呢！”司马乂仍然心中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