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东周列国志》,我对两个人念念不忘,一个是宴婴,一个是伍子胥。不忘宴婴,不是因为他著名的使楚,不是因为他不要城邑和豪宅,是因为他老婆。国君说他老婆:“嘻,老且丑矣”,有少而美的公主,送你。宴婴不要,他说:“臣妻虽老且丑,然向已受其托矣,安忍背之”?为了老妻,连美少女也不要,人家还是公主,这就很难得了,纵观中国悠久历史中的男人,宴婴应该是唯一。
邪淫能与杀生和偷盗并列成为佛教首戒之一,可见美色之于中国男人多么不好戒。我总觉得不能从事业上来看一个男人的人品,那是他内在的使命感使然,是男性荷尔蒙使然,是他应该做的,说白了是天生的。而人品是人为的,是要修的,观察一个男人的人品,最好是看他对妻子的态度,虽然这样有点女性阅读者的局限,但我就是固执地这么认为,即使以爱的名义进行的背叛,那也是无耻,即便到老已与爱无关,但那是生死之契,宴婴才是中国第一好男人。
说多了,其实我想说的是:我更念念不忘的,是伍子胥。第一感觉是很悲情,很东方,是东方的硬汉代表。很悲情可以理解,可我为什么固执认为他很东方?和西方的硬汉区别在哪里?那个华莱士,父兄之仇可以不报,但动了他的女人就不行。好像西方人特别容易为了女人去打架,典型的例子就是海伦。在中国就不行,为了女孩去打架,是要被学校开除的。为了女人开仗的,只有吴三桂,他都被人骂死了。女人被杀,华莱士怒而起,一呼百应,要兄弟有兄弟,要颜值有颜值,打仗的间隙还要搞搞人家太子妃。打不过了,就像鼻涕虫宋江一样去和谈。仗打不过人家,阴谋也搞不过人家,和谈失败了嘛,最后就安慰自己:我终是胜了,下下一任国王,是我儿子。
但伍子胥不一样,他爹都说他长的丑,顽劣,不是正统的好苗子,如果不是受到父兄的非正常死亡刺激,他也就是个混混,是被教育的反面。正是因为他是不受正面教育的,他才没有跟哥哥一起去送死。你皇帝老儿叫我死,我也不死,我非但不死,我还要给我父兄报仇。今天看来这是他的闪光点啊,可古人不认为,至少统治者不这么认为,因为这个闪光点,他长期被中国教育界雪藏,你看伍子胥的吏料少之又少,不怕痛的司马迁为他争取一席之地后,鲜有人问津,不能讲啊,那不是宣扬反叛么,是要杀头的,个个都这么硬骨头,就没有中国这么长的封建历史了。硬汉就这么默默无闻下去,不像人家华莱士终究还能找个帅哥来演演,帅得好过瘾的。
可人家是名符其实的少年英雄啊。我想了很久,我为什么觉得他是东方式的悲情英雄,半夜醒转突然顿悟,是他的隐忍,这种迂回曲折的不会直接为了女人而开杀的隐忍,连死的权力都没有的隐忍,只有东方才有。从对哥哥说“你去死,我去报仇”时,他就没有死的权力了,如丧家之犬,千里奔逃,要眼睁睁看着别人为他赴死,一个又一个。如果说看着渔夫自沉的时候,他还保有冷酷和理智,那么看到弱女沉江,他的冷酷应该全面崩溃,任何血字都难以表达他的悲伤,痛入心腑,“我定要报仇,我定不负你”。再到专诸,他送他去死。他知道光不是好人,光野心霍霍,他把专诸送到他身边,替他先死,他在心里肯定又念了一遍:“我定要报仇,我定不负你”,隐忍的,决绝的。
这样离经叛道的少年,这样隐忍决绝的少年,让我想写一写,想找个帅哥来演一演,主题就定为:“我定要报仇,我定不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