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婴的故事——《春秋左传注》昭公二十年笔记

晏婴,如雷贯耳的名字,这个春秋时期的矮个子齐国人,中华文化润养出来的人都多多少少知道他的故事,二桃杀三士、晏子使楚、南橘北枳、挂羊头卖狗肉等等与晏婴有关的故事家喻户晓,此处介绍一个晏婴纳谏齐景公的故事。

齐侯疥,遂痁,期而不瘳(chōu),诸侯之宾问疾者多在。梁丘据与裔款言于公曰:“吾事鬼神丰,于先君有加矣。今君疾病,为诸侯忧,是祝、史之罪也。诸侯不知,其谓我不敬。君盍诛于祝固、史嚚(yín)以辞宾?”

公元前522年,齐景公感染了疥癣类的皮肤病,已经一年了还没有好转,前来问候齐景公疾病的诸侯国宾客多聚集于齐国。梁丘据与裔款对齐景公说:近年来国家祭祀殷勤,祭品比先君更丰盛。现在国君疾病,让诸侯忧虑,这是祝官、史官的罪过。诸侯不知道,以为我们不敬事鬼神,引来了上天的惩罚。国君何不诛杀祝官固、史官嚚?以辞谢聚集在此问候的诸侯国宾客。

可恶不?一个传染性疾病一年不愈,两个佞臣居然将罪过转嫁给祝官和史官,还劝说国君诛杀祝官和史官,两位官员冤不冤啊。

公说,告晏子。

好在,齐景公还不是昏过了头,知道应该请教贤人、外交家晏婴。

晏子曰:“日宋之盟,屈建问范会之德于赵武。赵武曰:‘夫子之家事治,言于晋国,竭情无私。其祝史祭祀,陈信不愧。其家事无猜,其祝史不祈。’建以语康王,康王曰:‘神、人无怨,宜夫子之光辅五君,以为诸侯主也。’”

晏子说到:前期宋之盟会,楚国屈建向赵武请教范会(晋国士会,前中军帅,也就是首席大臣)的德行。赵武说“他老人家的家事治理得井然有序,在晋国发言,竭尽自己的心意而没有个人打算。他的祝、史祭祀,向鬼神心无所愧的陈述实情。其家庭无猜疑之事,因而祝、史也无求于鬼神。”屈建回去之后向楚康王说了,楚康王说道:神和人都没有怨恨,他老人家因而辅佐五位国君,成为了诸侯霸主。

公曰:“据与款谓寡人能事鬼神,故欲诛于祝史。子称是语,何故?”

齐景公还是念兹在兹的想着诛杀祝、史的事情,没有看出晏子表达的祭祀鬼神时需要的是心无所愧、敬事以信,才能神人无怨。晏婴只好再进一步阐述道理来劝谏了。

对曰:“若有德之君,外内不废,上下无怨,动无违事,其祝史荐信,无愧心矣。是以鬼神用飨,国受其福,祝史与焉。其所以蕃祉老寿者,为信君使也,其言忠信于鬼神。其适遇淫君,外内颇邪,上下怨疾,动作辟违,从欲厌私。高台深池,撞钟舞女,斩刈民力,输掠其聚,以成其违,不恤后人。暴虐淫从,肆行非度,无所还忌,不思谤讟(dú),不惮鬼神,神怒民痛,无悛于心。其祝史荐信,是言罪也。其盖失数美,是矫诬也。进退无辞,则虚以求媚。是以鬼神不飨其国以祸之,祝史与焉。所以夭昏孤疾者,为暴君使也。其言僣嫚于鬼神。”

晏子回答:第一层,有德之君,国事家事都不荒废,上下没有怨恨,没有做出违礼之事,祝官、史官祭祀的时候,向上天、鬼神道出了实实在在的情况,无愧于心的陈述过去发生的事情。所以鬼神享受祭品,国家享受鬼神的福荫,祝、史也同受国福。其所以多福老寿,是因为他们是国君诚实的使者,向鬼神转述了忠实的信息。

第二层,无道之君,国事家事治理都不走正道,上下怨恨痛疾,做事违背礼仪,放纵欲望满足私心。接下来提出的为满足私心做出的违背常理、违背礼仪、劳民伤财等等一些列事情,为祝、史祭祀提供了铺垫。祝、史向上天、鬼神陈说事实,就只能是述说国家(国君)一系列罪过了。若果粉饰衍失妄数美善,就是虚诈欺骗。真假都无法说,就只能陈说不相干的事情——胡说八道了。所以鬼神不享受他们的祭品,也就不福荫其国家,让他们自行发生祸乱,祝、史也同样遭受祸乱。所以他们夭折患病等,是因为成为了暴君的使者,其假的言语欺诈轻侮了鬼神——鬼神很生气,当然后果很严重了。

公曰:“然则若之何?”

齐景公说道:如此怎么办呢?

对曰:“不可为也:山林之木,衡鹿守之;泽之萑蒲,舟鲛守之;薮之薪蒸,虞候守之。海之盐蜃(shèn),祈望守之。县鄙之人,入从其政。逼介之关,暴征其私。承嗣大夫,强易其贿。布常无艺,征敛无度;宫室日更,淫乐不违。内宠之妾,肆夺于市;外宠之臣,僣令于鄙。私欲养求,不给则应。民人苦病,夫妇皆诅。祝有益也,诅亦有损。聊、摄以东,姑、尤以西,其为人也多矣。虽其善祝,岂能胜亿兆人之诅?君若欲诛于祝史,修德而后可。”

晏子回答说:没办法了,山林中的树木,有官员看守了;池塘里的芦苇,有官员看守了;草野中的柴禾,有官员看守了;大海中的盐、蛤蜊等,有官员看守了;偏僻地方的人,前来管理政事;国都附近的关卡,有官员横征暴敛;世袭的官员二代、三代,强买强卖;发布的政令毫无准则,征收税赋没有节制;宫室每日轮换居住,荒淫作乐不肯离开;宫内的宠妾,肆意豪夺于市;所用的宠臣,在边境伪传圣旨;养尊处优、满足自己的私欲,所求不给,则罗织罪名;老百姓痛苦困乏,夫妇都在诅咒;祝祀有利于国家,但诅咒也有害于国家;国境之内,人口众多,虽然祝史官员善于向上天祈祷,能胜过国内众人的诅咒?国君如果要诛杀祝史,只有修养好德行之后才可以。

公说,使有司宽政,毁关,去禁,薄敛,已责。

说:同“悦”;责:同“债”,已责,免除以前的赋债。

子曰:“学而时习之。晏婴可谓学以致用了,渊博的学识,高尚的德行,丰富的经验,以及高超的智慧,通过故事、人物,讲事实,摆道理,点出了向上天、鬼神祭祀的原则——敬事以信。并且在述说过程中,点出了有德之君、无道之君的区别,以及当前政事的一些弊端,最终使得齐景公做出了让司政官员“宽政,毁关,去禁,薄敛,已责。”从而为齐国百姓争取到了一个宽松的环境,使齐国获得了政治的稳定,为国君争取到了民心,因而为齐国的发展获得了时间。真可谓佞臣误国,贤臣卫国,明君兴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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