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2-22
‘几个小孩一起玩抓迷藏,第一次是司马光当鬼。所有的小孩被找到后,司马光和大家说,还有一个人没被找到。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明谁也不缺。司马光却坚定地说少了一个人。他们走进森林,走到了深处,看到一个水缸。司马光一行人盯着它看了很久,直到司马光拿起一块石头。石头砸破了水缸,却没有水流出来。但在水缸的黑暗深处,蜷缩着一个黑影。是一个表情惊恐的小孩,它正惶惶地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光。他正是司马光。’
这是电影《阳光普照》里的故事,当时的阿豪就站在路边的阳光里,脸色平静,眼睛看着自己的同学真真。
这是一个奇怪的故事,不是吗?阿豪成绩优异,待人和善,阳光帅气,这是他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但就是这样的他,却在讲完故事没多久就自杀了。电影的叙述很平静,没有太大起伏,而由此延伸出的对中国式原生家庭的思考却一下跳了出来,让人怎么也甩不掉,以至于让人念念不忘到从梦中惊醒。即使后来弟弟因为他的死改邪归正,走了责任担当,变得勤劳,但依然抹不掉他走之前的姿态,从容冷静,就像个杀手,而他杀死的是自己。
讲这个电影或者说故事的目的,并不是推荐,和这个没有关系,我想说的是阿豪,是原生家庭,是电影所讲述的大人们的善与正义,是阳光无处不在,自己却找不到阴影栖身的千万个阿豪,而其中也包括我。
拿我成长的家庭举例,从小父母管教就很严格,一切都有规定,有太多的不准,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同村的小伙伴们去放牛去打猪草,我在学习;他们在山上砍柴,我在学习;他们去偷谁家的果子,我依然在学习。是不是很熟悉,我的幼年时期贯穿着的都是学习,以至于我是如此的羡慕那些自由的孩子,我不止一遍的幻想自己奔跑在山野间,高兴得像个傻子。我至今都在和人讲起偷西瓜的事,说我们几个小伙伴去偷人家西瓜,我们在山坡上西瓜田里滚来滚去,却不知道有许多都没有熟透,结果拿了没熟的,却还是像傻子一样吃完的故事。故事不长,我却讲了很多遍,而至今我也不知道这个残留在我脑中的故事是真是假,或许是我自己杜撰的,又或许不是。我还对着蚂蚁说话,把它们当朋友,我甚至在一个内心伤心愤怒的时刻把陪伴我的狗推下了自家几米高的院坝下面。这就是平时看似老实温吞的自己,却在我每次回顾时光中一次又一次的重现,而这样莫名其妙的场景很多,就不一一列举了。我相信如我这样的大有人在,即使他不杜撰故事,不把蚂蚁当朋友,不把狗推下悬崖,那他也会有别的朋友和爱好,这是一种内部积累的结果,外部需要有相应的出口,这是一定的。
至于父母,他们多半不会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们立场很正,他们觉得孩子只要喂饱,一日三餐不饿那就是最大的功劳,除此之外,你一切都要听他们的,学习生活,做事的态度方法。他们什么都想到了,他们唯独忘了心灵的教育,一种叫美好的东西。而他们在支配在安排的时候,只有自我的正确,孩子的想法和感受根本无足轻重。这样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孩子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孤僻,行事越来越偏激。然后看到很多父母还拿这样的情况去问心理医生,难道家里在发生些什么,他们不比心理医生清楚吗?这里就有一个问题,他们不是不去问自己,而是不敢问自己,他们不会承认是自己的错,更不会去否定他们做父母的资格。谎言,是贯穿其中最根本的东西,父母教育孩子诚实守信,自己却一次又一次打自己耳光,不知道他们是否有过思考,但我想应该有过,但就像我们找出口一样,他们很大可能会给自己找政治正确,找道德制高点,然后自我肯定,觉得自己这个父母当的并没有错。
我很难说清,在自我的成长过程有过多少次的自我否定,犹豫不决还有临阵脱逃,有多少次午夜梦回,从梦中惊醒。这不是个例,放大了说,父母无微不至的管教会让孩子失去自我管控,会阻断孩子的探索,会让他逐渐走向自我批判和孤独。时间再往前走,在经历过多次的否定怀疑还有犹豫之后,逐渐脱离父母的孩子就会失去前进的方向和动力,终于走到自我放逐这一步。到了自我放逐的边缘,却依然不想放弃,想做真正的‘阿豪’,阳光积极,成绩很好,但缺乏方式方法的我们根本无法完成自我救赎,外部也没有人来拉一把,于是抑郁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不是一时一刻的事。
如果你鼓起勇气,把心中所想乃至所有痛苦都找人倾诉。这个人可以是父母,那他们可能不会立马翻脸,而是看似有心的听你说几句,在你的情绪以及他们的情绪都到达一个高潮的时候毫无表情的打断你。不知你是否经历过这样的打断,无情、拒绝交流,就此你和他们的大门再一次关上。不管这期间你们是否争吵,你们是否冷战,你是孩子,你最终还是孩子。于是你渴望长大,这愿望一点也不朴素认真,甚至有点冷酷。然后当你有一天憋不住把这些对你朋友诉说,诚恳的说,这世界真正的朋友太难找了,你以为他能和你坐在一起吃喝就是朋友吗?你以为他能陪你坐在公园里就是朋友吗?或许都不是,只有当你把心中的委屈和难过说给他听,他并不会因此而嘲笑厌恶你,甚至还愿意像原先一样沉默着听你说话,这样你才会放心的说给他听。但过于理想了,我们放在心里的出口终究无法和现实连通,多少次的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埋葬在心的深处,变黑腐烂,最终散发出恶臭。心灵的恶臭,与现实的灿烂,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千古一理。
然而症结找到了,我们依然毫无办法!这里实在无法用陈述句来表达,是的,孩子们虽然长大了,虽然开始思考自己,思考自己和这个世界的关系,但是他满心的怀疑,他们根本就无法独立,甚至没有自己的想法,他们只是襁褓中的傀儡。不知道用这个比喻恰当不恰当,但于我自己来说,当时或许是有机会的,就像阿豪,他和真真在一起,于是说出了心里埋藏已久的话。但这样的机会也被父母掐灭了,他们不允许孩子的人生道路出现偏差,在令人窒息的高压与捆绑之下,青春也变成了黑白色,准确讲是苍白,老旧恐怖故事里那种白,没有死角,也无处可藏。青春期是痛苦的,对于这样家庭,对于这样的我们,连要钱也要看脸色,连做事呼吸都要小心翼翼,要疯了!但正是这样的家庭,养育出了基数如此庞大的我们。讽刺吗?不想养就不要生,没耐心不想给钱,那你生孩子做什么?玩吗?可孩子不是玩具,他们也是人,他们也需要尊重,需要理解,需要独自的探索!多少次我们问自己,如果是我们,会不会比他们做的更好?
反观自身——这是身为人最值得骄傲的事。我们反思,但除此之外我们好像差了太多东西。我们不敢高声说话,我们不敢议论,我们不敢向邪恶压迫说不!我们甚至不敢对另一个人好,多么卑微而现实的问题,就因为我们对自身的否定和怀疑,就变成了一个看似外向,内心却极端否定而孤独的怪物!人生而平等,是吗,多少人会觉得这话正确?多少年丢下的封建主义精神糟粕如今又被捡起来大行其道?谈尊敬,谈孝敬,谈理想谈进步,在没有互相的尊敬和礼让之前,一切更像是空中楼阁,或许真要等到楼塌了的一天,父母们才会知道,才会醒悟,自己所做的只是他们对自己的要求,他们自己的懦弱无能,自己的偏激痛苦,或有声或无声的影响了自己的孩子,让他们时刻暴露在阳光下,没有片刻喘息,让他们再也无法承受重量,终究倒在了他们去往的人生之路上。
最后,让我们再听听华晨宇唱的《好想爱这个世界啊》,这是给千千万万孤独而又美丽的孩子的礼物,你们是这个世界的精灵,你们燃烧自己照亮他人,也愿有人能化生大树,让你有片刻的阴凉。
“我想,人天生就喜欢躲藏,渴望消失,这是一点都不奇怪的事;何况,在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们不就是躲得好好的,好到连我们自己都想不起来,曾经藏身何处?也许,我们真的曾经在一根烟囱里,或是一块瓦片底下躲了很久。于是,躲藏起来就成了我们最想做的事。”——袁哲生《寂寞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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