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快
铁老四从五岁起就开始放快,用口无遮拦来形容也不为过,搞得盛家塆的老少见到他就躲,知道他就是这么个直肠子,捡起鞭炮就要放,但也还没有到非常遭人嫌的地步。
本家兄弟四人,铁老四是老幺,自然会受到关照和牵就,这样一来,他在盛家塆,甚至更远的范围内都有一种与身俱来的优越感。
可几个堂哥嫌他年纪小那么多,加上不会说话,于是就不大愿意带着他玩,还在年纪小的时候,几个堂姐带着他玩,可随着年龄增长,铁老四反倒觉得没什么意思,旁人肯定也不会按近他,所以,就索性自己一个人到一边去玩去了。
铁老四本来还是个嘴巴停不下来的人,用乡人的形容,简直就是个“破潲缸” 可一旦单了伴,单枪匹马的铁老四就跟换了一张人皮似的,嘴巴像贴了封条,一整天都难得听着他说什么话。
这个时候,铁老四就到了上初中的时候,在学校倒是没觉得什么异常。恰好这个时候正逢当地县城下放来了一批知青,知青点就在离铁老四家不远水库堤边上。
盛家塆的知青点是一字排开的黄沙墙钢筋窗格房。黄沙批盖的是传统修屋用的青泥土砖,只有窗格底下一米高的墙是用红砖砌的。就这与盛家塆本地人的住房比,巳经算是“洋房”了。
从六年前的省城第一批知青来,到后来的城最后一批的返城,再到县城的第一批知青来,这一溜知青居住房成了铁打的营盘,这一次来的知青应该是盛家塆里来的最后一批了。
前几批,铁老四小不知事,这一批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虽然年纪比知青们小几岁,但对于他来说,却有与本乡本土的人格外新奇的遭遇。
因为离学校近,上下课的铃声每每响起,铁老四都能在家端起碗吃饭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不,就有破了初中生不寄宿学校的规定,所以,铁老四整天都好像在学校与自己无关家之间跑来跑去。
每周两天休息,铁老四就喜欢往知青点钻,起初是觉因为好奇,这么多新鲜人,讲的话还不是本地的方言,知青的穿着打扮也让他的眼前一亮。远远的望了几回,倒是没发现什么意外的惊喜与诧异来,铁老四便开始觉得有些不以为然起来。
居然敢麻起胆子走近知青点的伙房,见厨房里的厨子是本地人,是田秃子,铁老四认得。铁老四依然只是装作过路顺便来瞧一瞧的,可田秃子还好心好意朝铁老四打招呼,他知道铁老四就是边边上那家孤儿寡母家的小子,便笑嘻嘻地递给铁老四一块锅粑,那窝粑黄灿灿,刚出锅的热汽在这三月初的早晨极快地传到铁老四的面前,真香呀!
田秃子也没话说,只是笑过不停,锅粑举在手上,铁老四已经为要不要去接过那块锅粑而犹豫不决一会儿了。
作为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一块香喷喷的锅粑没有喜不自禁地去拿来马上咬起来,好像也有些不大合常理了,而在铁老四心里此时此刻正琢磨着一件快要忘记了的事情,今天正好见到田秃子,又见到田秃子那满有含义的笑容时才勾起他的曾心存芥蒂的一个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