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诗然
十一月初/沁水小镇诊所
诗然一只脚刚迈出门。
一抬头,秋雨穿着一件深棕色的飞行员皮夹克,正一脸帅气地站在他面前。
诗然没有说话,深邃的眼神里看不出喜怒哀乐,双手袖进了裤袋里,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秋雨。
肖磊停好车跑过来,莫名其妙地左右看了看默默对峙的这一对高颜值男人,觉得有些尴尬,忙冲着诗然打了声招呼:“诗医生好!”
“来做什么?”诗然冷着一张脸问肖磊。
“啊?我们……”
“我丢了些东西,很贵重,过来找找。”秋雨眯了一双朦胧醉人的眼睛望着诗然,微笑着接住了肖磊的话。
“这儿?”诗然指了指诊所。
秋雨迈着两条长腿走过来,一把搂住了他的臂膀。
“那倒不是。不过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起来丢哪儿了,要找的话得费些时间。”停了半秒后他又笑眯眯地说道:“想借你这地儿住两天。”
“啊?”一旁的肖磊吓了一跳,秋雨回过头对他使了个眼色。
诗然冷笑了一声,随着秋雨走回诊所里。
“我这儿可不是旅馆,只有一间卧室。”
“没关系,”
秋雨指了指诊室里的病床:“我睡这儿就成。”
“你们可是两个人。”
“噢。”秋雨一边推搡了肖磊出去一边说道:“他一会儿就回去了。”
见诗然半天不言语,秋雨无奈地摊了摊手。
“要不就算了,我还是去求求云姐,住她那儿得了。”
“找到东西为止你可以住在这里。”诗然立马站了起来,面无表情道:“我现在有要紧事得出去一趟,在我回来之前,你——必须呆在这里哪儿都不许去。”
他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对秋雨伸出手:“手机。”
“啊?”
“既然你住在这儿,我就是你的临时监护人,对你的安全就要负责。所以你的行踪,我必须知道,手机。”他又示意了一下。
“噢。”
秋雨乖乖地掏出手机给他。
他拨了个号码,听到外套口袋里有铃音响了几下,便挂掉还给了秋雨。
“这是我的号码,在你走之前,无论发生什么事。记住一定要及时打给我,否则你明天就给我滚回去。”说完,大踏步急匆匆地走出去了。
“哇哦!”肖磊抱着两瓶水从门后闪进来叫道:“酷啊!”
“你觉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秋雨眯了眯眼,捏着下巴问。
“谁?”
“我。”
肖磊一口水喷了出来。
秋雨嫌弃地擦了擦扑在他皮夹克上的水沫:“不是让你回去的吗?”
“啊?你还真让我回去啊?”
“那当然。”
肖磊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你这也忒不讲义气了吧。我说不来,你非得让我来,来了又让我回去。我不能走,周局让我看着你的,你让我一个人儿回去了又得挨骂。”
“不走你住哪儿?”
肖磊挠了挠后脑勺想了想,指了指外间候诊室的沙发:“喏,睡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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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然一直到天黑后才回来,把握在手里的外套直接撂在了桌子上,松了松衣领,神情疲惫地坐下来仰面靠在了椅背上。
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地,抬起头来朝四下里看了看,与窝在病床上的秋雨四目对上,放心地叹了口气:“你在这儿。”
他站起来对秋雨摆了摆手:“早点休息。”然后走进卧室里,关掉灯一头栽在了床上。
秋雨不置可否的耸耸肩,笑了笑放下手里的书。
整个下午地毯式的搜索,毫无结果到令人失望。他索性闭上眼在那张病床上躺了下来。但不大一会儿,却听到有沉重的脚步声走到了他的床前。
秋雨睁开眼。
朦胧的月光下,诗然正抱着胳膊,立在床前盯着他。
“起来,”他的声音有些干哑:“你,睡里面去。”
秋雨被他有些粗鲁地拽了起来,见他在病床上自顾自地躺下了,一时有些茫然,只好走进卧室。倚在床头想了又想,起身折了回去。把诗然从病床上硬拉扯起来,推搡着摁在了里间卧室的那张大床上。
“干什么?”诗然被吵醒,瞪着眼睛带了些气恼问道。
秋雨冲着他笑呵呵地说道:“我是看你太累了,不忍心你把床让给我。”
诗然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哼,我倒是怕你半夜里不老实,跑出去掉到了海里。”
“那好办,”秋雨拍了拍另半边床:“这床这么大,俩个人睡绰绰有余。”说完立马挨到诗然身边躺了下来。
诗然顿时哭笑不得,斜着眼睛瞪了他半晌,摆了摆手道:“随便你了。”
空气中飘过他淡淡的、优雅的味道。
秋雨笑了笑,枕着胳膊肘躺在那里,一双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自打无意中踏进这个特殊的领域,大大小小的心理分析和侧写也成功过无数,秋雨自认为也算是阅历非浅之人。
不管面对多么复杂的人,他基本上都能够在第一时间,精确地捕捉到其面部表情上的每一个细支末节,甚至包括肢体语言。
但是自从到了沁水小镇,又遇到了诗然,他就觉得自己的大脑很不争气,时不时的在他面前会断电卡克。
这个带着淡淡优雅微笑的神秘男人,始终都让人看不透他那双深邃又忧郁的眼神内,所隐藏的内容。
尽管直觉告诉他,在这个存有诸多疑点的优雅男人身上,一定是带着某种秘密和重要线索的。但是现在,自己却苦于找不到任何证据来证明这一点。
“诗医生,”他轻唤道。
“嗯?”
“讲讲呗!”
“什么?”
“你的故事。”秋雨侧过身来,支着脑袋看着他清俊精雕的侧颜:“为什么要到这儿来?”
“这个问题你问过了。”他带着疲惫呓语道。
“可我还是不大明白,有那么多的地方可以选择救死扶伤。国际医疗人道救援组织里,不正缺你这样的人才吗?要做施韦泽,分分钟的事儿。”
诗然转过脸来,睁开一双深邃的眼眸久久地看着秋雨,幽幽吐出来一句:“以后会去的。”
秋雨愣怔了片刻:“那你现在……图什么呢?”
诗然的眼神犹豫了一下,淡淡回道:“一个女孩儿。”
秋雨打了个响指:“我就猜到。”他贴着诗然的耳边轻声问道:“你说的,不会是冷沫儿吧。”
那张精雕过的脸,转过去望向了天花板没有回答他,眼底却瞬间布满了忧伤。
“可是她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为什么要跑到这儿来呢?”秋雨追问道。
“这地方清静,适合她。”诗然闭了眼,声音越发地缓慢疲惫。
“什么意思?”
“……她病了。”
“病了?严重吗?”
“……脑癌。”
“脑……”秋雨惊了一惊,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脑癌?”
诗然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秋雨一时哑然,呆愣了半天道:“不过,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癌症的治愈率不是很高吗?国内不行还可以去国外啊?再说,她一个病人,不是应该待在医院里好好养病,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那不是等死吗?”
然而,他没有得到诗然半点回答。那个时时都带着优雅微笑的男人,背影蓦然沉了一下,肩头有一丝抑制不住的微妙抖动落在了秋雨的眼里。
他颓然安静下来,兀自怔了许久,又缓慢地轻声问道:“就是说,没有救了?连半点希望都没有了是吗?”
无法抑制的心痛,顺着诗然闭了的双目落下来,疲惫的声音中透出一种悲凉。
“几年前,她的父亲就带着她,已经找遍了国内外最好的医生。
肿瘤位于要害部位,压迫了大部分神经,直到目前为止,都没能找到更好的方法来实施手术。这些年,如果不是一直用中药和其它方法控制着,恐怕她很难支撑到现在。”
诗然又深深的叹了口气:“最近,她的状态一直不是很好,我怕……”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秋雨却是从头到尾,像浇了层水似地全身冰凉起来。
寂的黑夜中,秋雨默然地感受到,躺在他身边的这个优雅的男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浓重忧伤。
他想起在列车旅馆的那天,诗然充满忧郁的眼神和微微的一句:“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得离开这里了。”
秋雨的内心,忽然对这个优雅漂亮的男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感。同时,也开始对自己最初的判断,产生了一丝怀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