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见隔壁那人说道:“不想那梁世杰,到任不到一年,就敛得超十万贯银钱,为他那泰山蔡太师祝寿,万千升斗小民,却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真是贪得无厌,赵官家被那奸臣高俅蒙蔽,终日里却将那浮浪子弟门风,帮闲之事,琴棋书画,儒释道教,踢球打弹,品竹调丝,吹弹歌舞等发挥的淋漓尽致,眼睁睁任由这等贪官污吏横行,国事每况愈下,朝政日渐败坏,长此以往,恐国将不国了。”又听另一人说道:“咦,老兄低声,莫说醉话,小心隔墙有耳,祸从口出。”
西门庆一听十万贯,心下也是微微一震,自己辛苦这几年,也不过才挣了七八千贯,让自己这两年盖房娶妻折腾殆尽,这梁世杰何许人也,竟然能在一年之内搜刮到十万贯,心下微微不平,问燕青道:“小乙哥,这梁世杰可是大名府知府,在中书省侍郎任上来的那位?”燕青道:“正是此人,其所言生辰纲,我家主人也奉献了五百贯在里面,那梁中书甚不满意,颇有微词,西门大官人,此事和我等没有关系,只管喝酒聊天。莫论国事。”西门庆闻言,竟然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给说教了,于是自嘲一笑道:“亏我年长许多,还不如小乙哥见事明白,来,哥哥敬你一杯。”一杯酒下肚,有关生辰纲的事情不再提起,但那十万贯一直萦绕在西门庆心头,久久不去,直到喝酒完毕,送走燕青回到客栈。
西门庆躺在床上,久久难以入眠,耳边一直在响着‘十万贯十万贯十万贯’。眼前似乎也有白花花的银锭在眼前晃来晃去,幻象及幻听让西门庆心情极为烦躁,越想忘记那十万贯的事情,那十万贯似乎就越是在脑海中响起,半夜时分,西门庆被那十万贯搅扰得坐卧不宁,实在睡不着,就坐起来,眼睛看着漆黑的夜空,心里想道:我等也算是大宋朝过活得不错的人家了,比起那些三餐不继的小民,可谓在天堂了,但是,为什么梁中书就能在一年不到的时间里搜刮到十余万贯呢?而我等商人,日晒雨淋风吹,舍妻抛家,风餐露宿,南北奔波,时时刻刻面临江湖倾覆之危险,一年下来,万般顺利也不过挣得数百贯利息,更有那泥腿子们,一年下来,一贯也挣不来,何也?何以故?气愤之下,西门庆低声诅咒道:“你那十万贯不义之财,必为那强人抢劫殆尽,看你如何孝敬你那老泰山,到时哭死你那老鳖孙。”此话一出口,西门庆便觉得神清气爽精神焕发,五脏六腑都通泰了,似乎出了一口恶气,一身轻松又躺回了床上,准备睡觉。
刚一躺下,另一个念头又涌上了心头:抢劫十万贯,抢劫十万贯,抢劫的好,那些强人抢劫得到十万贯,定是兴高采烈,花天酒地,极为快活,可这又关我西门大官人何事?除非是我西门庆抢劫了这十万贯,此念头一出,西门庆的大脑如受到了猛烈的撞击,‘轰’的一声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半天才恢复意识,西门庆不由得坐了起来兴奋地尖叫一声,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光,胸腔急剧起伏,大口喘气。西门庆少年时期就和一些不良少年混迹与市井之中,欺凌弱小,抢劫小朋友的粑粑糖,打翻乞儿的破瓷碗这些混账事情都曾经干过的,没有觉得抢劫有什么不好的,如今这抢劫生辰纲,也不过是就是把抢小朋友的把把糖放大了无数倍而已,在西门庆看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而且激发了少年时期抢劫的那种刺激和兴奋感,不由得便心潮澎湃兴奋难抑,所以就情不自禁的便尖叫了起来。他带来的心腹庄客听到西门庆的尖叫,以为自家主人发生了什么不测之事,都纷纷起来汇聚到西门庆房间,询问出了什么事情,西门庆强力压抑住内心的激动道:“没事,刚才做噩梦被吓得尖叫。”
等众庄客离开,西门庆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激动,身体微微颤抖,躺在床上,眼睛盯着房顶,脑海里全都是北京到阳谷县这一路的山水地理,这一路西门庆走了数年,正可谓熟悉至极,闭上眼睛,真山真水就在眼前,宛如今日之沙盘。选来选去,最后就把抢劫的最佳地方选在了景阳冈,抢劫完成后,可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抢劫得来的生辰纲和这次采购的货物一同快速运进城中自家的生药铺隐藏,将运送的那些人全部杀掉,就掩埋在景阳冈的一条壕沟内,西门庆记得拿条壕沟还是去年那场百年不遇的大雨来临时,被暴雨冲刷出来的,深约丈余,杀人越货之后把尸体扔进去,然后掩埋,处理好水流方向,数十年也不会被发现。想到这里,西门庆兴奋不已,再三把一路的山水地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只觉得没有比景阳冈在合适抢劫的地方了。
抢劫地点订好了,接下来就是具体的实施步骤了,第一步,明天一大早先去打听一下这生辰纲的具体情况,梁中书要怎么样运送?何日启程?护送的兵丁有多少名?战斗力如何?由何人领队,武艺如何?自己是否有把握对付?最后决定的运送路线是哪一条?第二,根据打听到的情况,做充分的准备,江湖行走杀人越货的必备良品蒙汗药必须采购一些,砒霜也必不可少,捆人的绳索要多买一点,装货的各种布袋也要采购数百条备用,挖土的铁锹镐头也要采购三五十把,给每一个庄客都要备上一把朴刀,一旦开战便可砍人;第三,既然决定要抢劫这生辰纲,那就得找借口先滞留几天,了解情报,明天要怎么对前来送行的燕小乙说呢?第四,杀人越货之后应该怎么办呢?绝对不能让官府发现抢劫发生的真正地点,一旦发现抢劫是在景阳冈,那自己就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所以,必须做些事情,把官府查案的方向给引开,要怎么办才能达到这个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