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婚房
中午吃的是饸络,荞麦面粗拉拉的扎口,还好炒了臊子不是特别难吃,只是桌上一盆馊了的米汤让廉慧实在难以忍受。
她以前听刘昊说过,他们山西人无酸不欢,最喜欢发酵过的米汤,他们管这个叫酸汤。一家子酸汤就着饸络吃得欢实,廉慧越闻越觉得像极了大巴车上呕吐的味道,忍不住捂着嘴跑到院子里吐了起来。
刘昊忙倒了热水追了出去,老娘欢喜的对嫂子说:“老二家的该不是有了吧。”他嫂子翻着白眼撇着嘴说:“城里人就是不一样,这婚礼都没办呢就把娃怀上了,这要在咱们农村,可就丢死人了。”
老娘气不过,恨声说:“丢什么人,他们都是吃公家饭的人,和我们不一样,领了证就算结婚了,谁敢说啥。”
他嫂子“嗤”了一声,说:“领没领证乡里乡亲可没人看得见,没拜天地就是乱搞。什么吃公家饭的人,还不是花他二叔的钱?她一个家属,没工作,和我们农民有啥不一样?也就娘把她当个宝。”
老娘听不下去,去外面看看廉慧到底怎么样了。可巧刘昊的大哥刘晨从镇上回来了,一进门就看见老娘拿着毛巾刘昊端着水杯,伺候太后似的伺候着廉慧。立马心里觉得不舒服了,这城里人真矫情,第一天上门就变着法的整治老娘,这毛病他这当大哥的得给她去一去。
他把门摔得山响,刘昊起身招呼他:“哥,你回来了。饭刚好,你快进去吃吧。”
他大哥冷冷的哼了一声,说:“咋了?我家饭菜不干净了,咋就吐上了呢?”廉慧忍着难受忙站起身说:“大哥,我这是坐车坐久了,晕车,一会儿就好了,你们先去吃饭吧,我一会儿就好。”
他大哥鼻子里哼了一声,进了屋去,廉慧实在受不住酸汤的味道,可怜巴巴地对老娘说:“娘,我晕车的厉害,你们快去吃饭吧,我在院子里坐坐就好,我没事。你们快去吧,别为我一个人耽误大家吃饭。”
老娘在家听惯了他大哥的话,看出刘晨不高兴忙拉着刘昊回屋,悄悄问道:“昊儿,慧慧是不是有了?”
刘昊忙说:“没呢,她这几天刚来事儿,有点不舒服,还没呢。”老娘忙问:“你俩领证也都一年了,咋还没动静呢?”刘昊说:“连队条件苦,生孩子不方便,等我调到首区我俩再打算。”老娘说:“那怎么行?女人不生娃栓不住,她这娇滴滴的样子一看就没吃过苦,你就惯着她吧,别最后受不住跑了,有你哭的。”“娘!你瞎说啥呢,慧慧不是那样的人,你放心,我一调到首区我俩马上生孩子。”
慧慧没怀上老娘有点失落,下半晌就没有刚见时亲热。廉慧累得很,悄悄问刘昊他们住哪,此时她只想安静的睡一会儿。
老娘听见廉慧问,忙带他们向院子里走去,来到最东头的一间破窑,不好意思地说:“慧慧,这家里你也看见了,就这么三口窑洞,中间那口住着你哥嫂,西头我带着俩孩子住,比这个还埋汰,这口原来是昊儿住的,他走了一直当粮仓使,家里实在挪不开,你能不能凑活一下。”
说着把门推开带他俩走了进去。果然是个粮仓,一麻袋一麻袋的粮食占了多半个窑洞,也就一张土炕铺着被褥像是给人住的意思。
廉慧看看老娘再看看刘昊,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她不挑地方,可这房子也太凑活了,一想到偷粮食的大老鼠,廉慧只觉得每袋粮食缝里都躲着个大耗子。她想,哪怕把粮食换个地方放也行呀,这样子的屋子她真的害怕。
老娘忙说:“你大哥今天去镇上买东西了,明天我们就把这屋子布置起来,慧慧别怕,被褥是干净的,知道你们要来我早早拆洗晒过了,你赶紧躺下歇一歇吧,这一路怪累的。”
廉慧想让刘昊陪她,可老娘要拉着他去和大哥商量婚礼的事儿,她只能一个人委委屈屈睡在粮仓里。
土炕有一股说不出的呛人的味道,比河清的沙尘还难闻,荞麦皮的枕头有点薄,枕在上面觉得脑袋直接搁在了炕沿上。屋子许久未曾住人,透着股阴冷,她不知道晚上还会烧炕,开始担心例假期睡在这么冷的炕上会不会肚子疼。
虽然处处透着不舒服,可实在太累了,想着想着她睡着了,不知道他嫂子正在给他哥编排她呢。
“老二家的真娇气,第一天上门就横针不提竖线不拿的,一看就不是过日子的人。你再看那手,白的跟水葱似的,她要是会做饭,我名字倒着写。没胸没屁股的,老二还当个宝,你没看见吃饭那会儿,眼巴巴盯着她,就怕她吃不好。我说,都是妯娌我和她的命咋差了这么多?她跟着男人吃公家饭,婆婆也不用管,就我命苦,天天土里刨食,伺候你们一家子,还要伺候她这个娇小姐!”
一番话说得刘晨也气上心头,觉得城里人确实没乡下人会过日子,还听说她是背着家人偷领的证,娘家人都不认她,肯定一点陪嫁都没有,立时二弟娶了城里媳妇的欢喜全没了,越看廉慧越不顺眼。
老娘喊他去院子里说话,他拿起一包刘昊带来的黑兰州烟,出门蹲在了磨盘上。
“哥,我不是让你布置一下新房吗?怎么啥都没准备呢?那地下粮食都还堆着呢。”
“咋了?我要有钱我还想给你起三孔新窑呢,咱家啥条件你不知道?”
“哥,刷个墙平个地能用多少钱?再说我又不是不给你,我娶媳妇的钱我自己有。”
“那是,你都多久没给老娘打钱了?你能没钱?再说了你们又不在这安家,来去几天的事费那功夫干啥。我也没说不管,下半晌我俩把粮食往墙角一挪,拿被单一盖照样当新房。哥也操心着呢,我一大早去镇上就是给你新房置办东西去了,到时候大红喜字一贴,亮闪闪的彩带一栓,花里胡哨的气球挂上,她就是县长的闺女也挑不出毛病!”
刘昊心想,你就知道县长的闺女,你要知道廉慧她爸和市长平级不知会惊成啥样。他懒得和他哥说这些,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掏出一万块钱给了他哥,说:“哥,新房就这样吧,反正我俩住不了几天,这钱你拿着,把酒席置办好,一辈子结一次婚,我也想体面点。”
刘晨拿着钱沾着唾沫哗哗的数着,高兴的说:“老二,你放心,有钱还愁啥,咱老刘家出了你这么个军官可不该叫村里人开开眼?你放心,酒席给你定最好的,这钱有富余,我再给你订台戏班子。你俩歇一歇,亲戚都请好了,日子就是后天,保准不给你丢人。”
刘昊交代完了惦记着廉慧,回了东屋,刘晨拿着钱马不停蹄的出门联系摆酒席的和戏班子,老二拿出这么多钱,那酒席的标准可得往上提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