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复明

从兰州到长沙几千里路，廉慧来去匆匆，五天后她又出现在兰州总院的病房里。

“昊昊！”廉慧喊道。

刘昊正躺在床上听小新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心里计算着廉慧离开的时间，却没想到她又去而复返。

“慧慧，”刘昊一听见廉慧的声音连忙站起来，不要小新的搀扶，循着声音向她摸索过来。廉慧赶紧上前几步，扶着他说：“你慢点，眼睛还没好，小心别再磕着。”

刘昊握着她的手摸了又摸，还是不能确定：“你不是回去上班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你才刚过实习期，老请假不好，你别担心我，医生说了我很快就会好，你歇一天，明天快回去吧。”

廉慧一边说话，一边看他脸上的气色，五天不见气色好了不少，容光焕发，还白净了许多。“哎呀！政法不分家，续个假还不是我爸一句话的事，你别想赶我走，你都没看见我呢，等你看清楚我是胖了还是瘦了我才回去。”

掩不住的笑意浮上刘昊的嘴角，他把廉慧的手握得更紧。嘴上说着让她回去的话，可心里还是希望廉慧能在身边。眼睛看不见老觉得自己变得像个小孩，他想廉慧，只有廉慧才能让他安心。

廉慧扶他在床边坐好，说道：“小新，这几天辛苦你了，刘昊现在这样我一个人就顾得过来，等一下给连长指导员打个电话，你也回去吧。你难得来一次兰州也该出去转转，趁着命令还没来，你也去开开眼。你自己小心点，别走丢了。给，你把你们排长的手机拿上，有事给我打电话。”

小新也不想打扰两个人，可被廉慧当个小孩他还是不乐意：“嫂子，我就比你小两岁，你还把我当碎娃子呢。你想把我打发走你就直说呗，我知道你嫌我碍事。”一边说一边抢过手机跑出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他俩，廉慧静静的坐在刘昊身边，盯着他发呆。

“慧慧，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刘昊太了解廉慧了，从她回来到现在短短几分钟，他明显感觉廉慧不一样了。变得成熟，独立，却不快乐。

廉慧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还不是因为看你变得更帅了有点担心呗。你说，我不在的时候医院里的小护士有没有找你说话？说不定还有女军医呢。”廉慧故意说。

刘昊忙搂住她，说：“瞎说，我就一个病号，护士和我说话还不正常？也就你不知道被什么蒙了心把我当个宝，一天净乱想。”

被廉慧这么一打岔刘昊没有继续问下去，廉慧有心事，也许是担心自己的病情，也许是请假并不顺利，也许只是短时间来回奔波累了。刘昊想，如果慧慧不愿意说，就不问了，只要她开心就好。

如果不是刘昊的眼睛一直看不见，这一个多月真算得上岁月静好。廉慧和刘昊自谈恋爱伊始从没有在一起这么久过，看着他打针，吃药，陪着他散步，聊天。每日里给刘昊读书成了他俩打发时间的唯一娱乐。

这一天正读到妙处，刘昊被廉慧粗声粗气假装土匪的声音逗得直乐，突然一道浓黑的鼻血顺着刘昊的鼻孔流了出来。打在地板上，色浓如墨。廉慧慌了，扔下书冲出去找医生。

医生急忙赶来，看了看却并不止血，他说：“这几天的药起效果了，看来压迫神经的血块已经开始溶化，家属这几天注意一下，鼻血留样每日送检，等淤血排除干净他就能复明了。”

廉慧满面喜色，忙不迭的点头称是，一边小心给刘昊擦拭，一边说：“太好了，昊昊，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每次挂完点滴半小时左右刘昊总会流鼻血，从最初的浓黑逐渐变淡，最后只带一点浅浅的黄褐色。医生说这几天估计就能复明了，让廉慧小心照顾，避免强光直射眼睛，造成器质性失明。

廉慧谨遵医嘱，不但不敢白天出去散步，晚上更是连灯都不敢开。这天夜里，她又黑灯瞎火的在卫生间给刘昊洗内衣裤，刘昊悄悄走到她身后，无限温柔的搂住了她：“慧慧”耳边的呢喃深情而缠绵。

廉慧手里没停，扭过头亲亲他的脸颊，说：“昊昊乖，别一个人乱走，小心磕到腿，你在这等等，马上洗完了，我扶你过去坐着。”

刘昊从她手里拿过衣服丢回盆里，板着她的肩膀拉她面对着自己。楼道里昏暗的灯光照在廉慧的脸上，她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面色，却看得见尖尖的下巴，握在手里的手也因为沾着肥皂而失去了往日的柔滑。

他低下头，准确的吻上她微张的嘴唇，廉慧轻轻颤动了一下，似乎被惊吓到。“昊昊，你的眼睛......”没有说出来的话全被刘昊吞入腹中，他虔诚的亲吻廉慧，一点点，从嘴角到唇瓣，从舌尖到抵死缠绵......

廉慧早不知今夕是何夕，在他的带领下化作一滩春水，除了喘息再没有别的动作。

这个吻和从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纯洁却又充满情欲，隐秘而又满是禁忌。在人来人往医院里，在狭小逼仄的卫生间里，一个深长的吻让廉慧丢盔弃甲。

不知过了多久，胶着在一起的两个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窗外的灯光印在刘昊的眼里，闪闪发亮。

廉慧才清醒过来：“昊昊！你能看见了！你是不是能看见了？”廉慧抓着他又蹦又跳。刘昊又一次吻上她的嘴唇，低声说：“你说呢。”

廉慧害羞的把他推开，埋怨他：“傻昊昊，你变坏了，你眼睛好了也不告诉我，就会欺负我。”

水润的嘴唇因为撒娇微微嘟起，吻得红肿更显得香甜可口。刘昊忍不住又一次含住她，只恨不得能把她咽到肚子里埋到心窝里。

刘昊不让廉慧去找医生，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在重见光明的这一夜，他只想看着她一个。

廉慧拗不过他，只能随他。这一次再不用廉慧搀扶，他拉着她的手来到病房，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看一会儿又笑一会儿。不需要任何言语，每一个表情都在诉说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俩如往常一样，相拥着挤在狭窄的病床上，小声说着话：“慧慧，我是不是脑子被马踢坏了，眼睛看不见的时候老想快点好，可现在能看见了我倒后悔了。我要是一直不好你就能一直陪着我了。”

廉慧轻轻咬了咬他的下巴，说：“傻瓜，你现在好了我也一直陪着你。我哪里都不去，我要像个大西瓜长在你的怀里。”

刘昊被逗得忍不住笑出声说：“真那样你就不是西瓜了，你就是真正的傻瓜了，小傻妞。”低头吻了吻她的头顶。

廉慧沉默，没有接茬刘昊难得一见的幽默。

从前异样的感觉又一次浮现，刘昊忍不住问：“慧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是不是你爸妈不同意......”

廉慧连忙摇头，却紧紧抱住他，哭出声来：“昊昊，我爸爸不要我了，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昊昊，你别不要我......”

看着手里的结婚证，刘昊五味杂陈。从不信命的他在这一刻深感自己一定是积了几世的福德才能在今生遇上廉慧。自己眼中还没长大的小女孩用破釜沉舟的勇气来到自己身边，独自承受离家弃父的压力，在自己面前强颜欢笑。他何德何能，他何以为报。

廉慧抽泣着断断续续说完了领证和辞职的事情。木已成舟多说无益，刘昊只能一遍遍对怀里的妻子说：“慧慧，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