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任安,人安,唯有我一个人安然无恙。27岁,农民子弟,八口之家仅存之人。失业,无积蓄,已婚丧偶,幼子夭折。我的人生可以分为两个阶段,25岁是一个分水岭。25岁以前人生得意,事业处于上升期,家庭和睦,父母健在,遇到相伴一生之人。25岁以后后悔在这人世间走上一遭,三年七位至亲离世,地狱莫过如此。
27年前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自太爷到我爸这一辈都是一脉单传,人丁稀薄一直是他们的心病。在我这一辈开始出现兴旺之势,花开多枝。我是家里的老二,上面一个哥哥,下面还有个妹妹。当父亲得知我的存在时不知道有多高兴,出生时差点焚香告祭祖先。
一辈子在黄土上面刨食的父母,含辛茹苦的将我们拉扯大实属不易,还都让我们接受了教育。从小我们仨都很懂事,尽量不给父母添麻烦,很早就在心中许下长大后要好好报答父母的愿望。大哥不是学习的材料,高中毕业后就出去闯荡,学历受限没能有大的发展,成为新一代的农民工,如今在建筑工地上干活,虽然辛苦但收入还算不错。我学习成绩尚可,参加过两次高考,如愿考上本省一所一本大学。在填报志愿时,本着好就业填报了土木工程专业,毕业之后顺利进入中铁国企单位,端上铁饭碗。妹妹的学习成绩虽不如我,但也超过大哥许多,考上市里面的卫校。小妹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了县城医院的一名护士,工资虽然低,胜在安稳离家近。
父母亲身体还算健康,一年到头也没什么大病,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连医院都用去,自己就好了。当我们兄妹三人都开始工作后,父母就不需要在过分操劳。在家里可以根据自身的情况,凭着喜好种点小菜和庄稼打发时日,不需要再像从前一样换钱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走下去,越过越好,有机会好好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实现童年许下的愿望。但我没想到意外会来的这么突然,让人猝不及防。在我25岁时,一切都开始改变,命运的大手无情的捏碎了我的人生,将我一点一点的打入深渊。
噩耗传来的时候,我正在工地上指挥打灰。今年的气温起的特别快,5月的阳光已经开始毒辣,我的干劲随着日头增长。凭借刻苦努力勤奋好学的特点,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很快获得项目领导的赏识,不足一年就当上了技术主管,有效及时的解决施工中出现各种问题,保证日常施工的顺利开展。在刚进入公司时,HR就给我们做了职业规划,三总五相---三年项目总工五年项目经理。下到项目之初,我就一直朝着这个目标努力着,现在已经迈出第一步。
梦想着好好干,将来当上项目经理出人头地,让父母过上好日子。没想到一通电话的出现,让我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远,直至成为一个梦。电话是小妹打来的,以为只是普通的家讯,正好也有些日子没有听到小妹的声音,怪想念的,没多想接通电话。刚按下接听健,小妹带着哭腔的声音就传出来:“二哥,咱爸没了。突发心梗,抢救无效,已经过世,你快回来呀!我已经通知过大哥。”听到这,我如遭雷击,大脑顿时陷入一片空白,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的”。爸的身体明明那么健康,怎么可能会突然离世。此时我感觉浑身冰凉,身处烈日下却感觉不到一点温度,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几乎站不住,身边机器的轰鸣声也越来越遥远。事情实在突然又让人难以置信,父亲是地道的庄稼汉子,刚过花甲之年身体还十分健壮。前年村里集体修水渠,200斤的预制水泥槽,他一个人就抱上了车。遇到个小感冒连药都不用吃,捱一捱就好,平时也不喊哪里痛怎么说没就没了。
简单安慰小妹几句,匆匆忙挂掉电话。电话里面一时也说不清楚,现在要紧的是立马赶回家,家里的母亲和小妹急的快要死了,这会我和大哥必须陪在她们身边。管不上手头的活,回项目部草草脱下脏衣服招呼也没打一声就往家赶,也顾不上找领导签字批假,在路上编辑了一条短信说明情况。大哥和我在不同省份的不同城市,先后接到父亲去世的消息,都怀着悲痛的心情归家操办父亲的丧事。等我赶回家时,已是深夜,整个小山村早已陷入一片黑暗中,安静,祥和。唯有我家还是一片灯火通明,哀怨凄凉的鼓乐声不断传出来。进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父亲的灵堂,棺木停放在大堂的正中间。大哥已先我一步回到家中,现正披麻戴孝和小妹跪在父亲的灵前,不住的烧纸钱。大哥神情悲切,眼眶已经湿润,尤在强忍泪水;小妹早已红肿了双眼,哭哑了嗓子。
至此已不得不接受父亲逝去的事实,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看着父亲那黑白的遗照,不苟言笑,全身的力气似乎被抽干,脚步虚浮走上前无力的跪下来,放声大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时我全然不顾,肆无忌惮的哭,哭的撕心裂肺。小妹被我这么一影响,刚止住的泪立马又掉下来,一向刚毅的大哥再也忍不住了,我们三个抱成一团,痛哭流涕,感叹着命运何其不公。父亲本该享福,现在却没有看到我们任何一人结婚生子就匆匆的走了,走的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准备。
我们全家被悲伤所笼罩,父亲的离世成为每一个人心中的痛,这种痛无法随着的时间的流逝被抚平。我们兄妹三人在村里长辈的帮助下,手忙脚乱的操办着父亲的丧事。父亲离世的突然,一切都没有准备,棺木,墓地,寿衣都是现买现做。按照村子里面的习俗,下葬之前需要阴阳先生确定好时辰,因此父亲的棺木停棺了三日。下葬的那一天,大哥持着父亲的遗照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我抬着父亲的棺木走在后面。
长大以后我从未拥抱过父亲,这是第一次清晰的感知到父亲的重量。重,是真的重,不止压在肩上也压在心上。小时候我走不动时候父亲将放在背上,用他宽厚的后背背着我行进;成年以后当父亲走不动时,我已彻底失去背他的机会,双手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温度。亲手为父亲的坟墓添上最后一抔土之后,父亲将永远沉睡在冰冷的地下,也永远的活在我们的心中。根据村里面的规矩,我们在父亲的坟头前面烧掉与他有关的一切东西。一是为了防止活人睹物思人徒增伤悲,二是让父亲在下面能够用上生前活着的东西,不至于什么都没有,过得凄凉。
父亲的葬礼很隆重,在村人的帮助下该有的排场一个不少。平时父亲在村里的人缘不错,典型的老好人,在他下葬那天来送行的不少。安埋完父亲回到家中,一一感谢伸出援手的村人,没有他们的帮助,不懂习俗的我们实难完成。这几天因为父亲的后事忙的焦头烂额,脑子都被占据,没有精力去思念父亲。现在闲下来,整个人感觉空落落的,从此以后我将不在有父亲。脑海不断浮现父亲的音容,恍惚间又见到他坐在大门口,用他那大茶缸喝着他最喜欢的浓茶。
从母亲和小妹的口中得知当日父亲离世的情形。父亲走的很快,从感到身体不适到紧急送医,再到抢救治疗,最后离世只有短短的2个小时。那一天父亲起了个大早,照例为自己泡上一杯茶,精神头十分的不错,与母亲说着家常。还说过年的时候,让我们三个都回来。又说大小子已有2年没回过家,二小子去年因项目上忙也没有回来,今年不管怎样都要回来好好的过个年。我和你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孩子们都有了工作,都能挣钱不需要我们再操心,我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村子里的周老汉都羡慕我,说我好享福啊!儿女在外面挣大钱。可我也羡慕着他,儿女都在身边工作,过节过生周围一大堆人。我们家这1,2年都见不上一面,想的我心发苦啊!也知道他们工作忙,不该打扰他们,托他们的后腿。不指望他们能隔三差五的回来看我们一下,但至少过年的时候能回来一起聚聚吧!电话打的在勤,总是见不到人,总感觉缺点什么。母亲应和着,说晚上就跟我和大哥打电话,让我们今年过年都回来。
吃过午饭后,父亲就跨出家门,去街上的集市溜达了一圈,空着手去空手着回。父亲的身上是不装钱的,也很少花钱,他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赌博,没有什么爱好,日子过得很是无趣。回来没多久,突然感觉心口剧烈疼痛,呼不上来气,全身不停的冒虚汗。这情况可把母亲吓坏了,赶忙给在县医院上班的小妹打电话。小妹一听立马感觉情况不妙,这是急性心梗的症状,一个救治不及时可能人就没有了。小妹连忙跟着医院的救护车回家,紧急将父亲送到医院。天不遂人愿,最终还是没有抢救过来,在医院去世。
讲述父亲过世的事情,任安悔不当初。不应该因为工作,忽略父亲的身体健康。虽然父亲看起来身体健康,毕竟上了年纪,身体器官逐渐老化,平时虽然没有什么大病,病根早已埋下。父母节俭惯了,即使那里有个小病小痛自己都不放在心上,更不会向任安兄妹三人说说。总想着自己捱一捱就会过去,也不会去医院看看检查一下,害怕花钱。自己也没有想着带父母去医院做个体检,看看身体有没有什么隐性病。常说一个人小病不断,大病不犯。父亲就是平时无病无灾,一犯病人直接就没了。
父亲的突然离世,给了生活沉重的一击,但活着的人必须向前走,生活还得继续。在父亲头七过后,我们兄妹三人都各自返回了自己的工作岗位,走之前特地带母亲去县医院进行了全身检查,不检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母亲的身体并不像表面上的那么好,血压特别的高。独自留下母亲一个人在家,为了防止意外再次发生,我们频繁的往家里打电话。还让离家近的小妹,多回家陪陪母亲。
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