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山丘,却是一条山沟

王家卫的《东邪西毒》中有这样一句台词,“每个人都会经过这个阶段,见到一座山,就想知道山后面是什么。我很想告诉他,可能翻过山后面,你会发现没什么特别。回望之下,可能会觉得这一边更好。”

作为兼具深情与知性的老男人代表李宗盛在他的《山丘》中也说,“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喋喋不休,再也唤不回了温柔。”

他们都在极尽矫情地表达一个观点,眼前的山是目标,然而越过后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只是空荡荡一条山沟。所以说,很多人都进入佛系世界,因为看透了世上的一切努力与付出,到头来不过一场空。《金瓶梅》中诗曰,“旧日豪华事已空,银屏金屋梦魂中。黄芦晚日空残垒,碧草寒烟锁故宫。 隧道鱼灯油欲尽,妆台鸾镜匣长封。凭谁话尽兴亡事,一衲闲云两袖风。”这境界与“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与“由来同一梦,休笑世人痴。”基本一致。说来说去,不过一个“空”字。

至于兰陵笑笑生、罗贯中、曹雪芹是不是佛系中人,我搞不清楚,不过他们的诗词,倒是真地透出无尽苍凉和无奈的达观,是真正看透世事的超脱。他们历尽世事又有诗书滋养,有此境界并不奇怪。

无数事实都在证明,人死如灯灭,即使照片还在墙上,江湖早就没了你的传说。当然,活着的时候也从未有过。那些有传说的,也是后人根据需求硬造出的所谓历史,真相,早就掩埋起来。

所以,有时想想很好笑,高与低,真与假、强与弱,在时间面前都一个样。

但即使领悟到这些东西,让我过佛系人生,也是不可能的。哪有那么容易让我无视荒唐与混蛋,让我轻易低头苟延残喘,或者被招安求个封妻荫子。这些都是自宫男人才做的事。

如我认识的一个妇女,四十岁的人走到哪都是夜总会装扮,睫毛粉底红嘴唇,丝袜高靴小短裙,但我并不认为她有什么不妥,凭本事讨生活的人是值得尊重的。早就有过一句话,工作无所谓高低贵贱。但是自宫的男人,无论外在是个什么样子,总让人觉得恶心。不要脸没什么,但是不要脸还正气凛然,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总不能婊子和牌坊的好事都让你一个人全占了。

这个社会,不缺俊男美女,不缺如孙老师用嘻哈歇斯底里的表白,也不缺站位准确,更不缺道德高尚的人。缺的是有血性的人,缺的是动脑子清醒的人,还缺少具备常识的人。是啊,辉月杏梨穿上衣服就会让人似曾相识不敢相认。同样,在垃圾场里,有个衣着干净的人,总让人感觉奇怪。

因为太少,就成了不合常规,也就不容于世俗。

冰花男孩火了。有人说,孩子,你具有吃苦耐劳的精神。有人说,你吃的苦将会照亮你未来的路,愿所有的努力不被辜负。这个冻皲了脸冻裂了手走四点五公里路早早来上学的孩子,成了励志的典型。这得有多大的心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啊!

学校离家远,校车呢?手冻裂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取暖呢?简陋的教室,配备呢?他还是个孩子啊,你不去看这个孩子为何如此艰苦,你不问是什么造成他现在的样子,反而起劲赞美。摸摸你的良心,好意思吗?不是说再穷不能穷教育吗?一片赞美声中,少见几声质疑,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从被宫到自宫,为何转换如此流畅自然。孩子吃了苦并不可怕,我们想办法让他好起来。可怕的是在盛世发生这样的事,反倒是一片赞美。

最多一个星期,李老师和贾老师以及皮老师的事就会消停下来,然后不出一个星期,又一个事件出来,我们的业余精力,就这样不知不觉耗费在无意义的八卦中。它们占据了我们的时间、精力、大脑,又带来快乐,让我们觉得生活如此充实,还让我们觉得,我虽然过着狗一样的生活,可我道德高尚,那些高高在上的明星人品不如我,心理瞬间平衡。

冰花男孩会在我们的赞美中,淡出视野。幼儿园中的孩子,再也没人讨论。罗老师早就没有任何消息。有人说我戾气太重,只会盯着这些让人不高兴的事,讨厌我的负能量。可是,当有天这些让人不高兴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怎么办?

结果只有一个,别人心里难受一下,然后呵呵一笑,过去了。

有人说,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真相是什么?又该如何热爱?无头无脑的一句屁话,却也让人追捧。你不是中毒太深,而是从没有过自己的脑子而已。是的,我们想过安稳日子,想轻松愉悦,想无灾无难。可总有一些灾难会不经意降临,不是我们听话不惹是非就可以躲避的。有很多事,需要我们争取。

很多小朋友和我聊天时,经常纠结于如何才能搞好人际关系,如何才能挣到更多财富。这个时候,我常常是无话可说的,因为自己没有长袖善舞的本领,也没有什么财富自由。我只是说,能不能先把这些问题放一放,想想如何实现自我价值。

他们说,什么是价值?财富不就是价值的最好体现吗?

我想说,顺从意愿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把个人能力发挥到最大;在别人有困难自己又没有能力给予帮助时,别去嘲笑,有点怜悯心和同情心;面对不公时,不是隐忍而是说不;关注一下比自己弱的人。

我想我说出来他们也不会理解,不理解如何争取并实现自己的价值。

其实,“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生活未尝不是好的生活状态,“醉来卧空山,天地即衾枕。”逍遥自在,一身轻松,对于个人来讲,这种超脱的生活那是再舒适不过。可任何一种快乐生活的背后,都要有些东西来支撑。那是不被掠夺的物质,是没有无缘无故的灾祸,是挺直胸膛的尊严。

这些,不是依靠别人的施舍,也不是用顺从强权、自我阉割得来的,而是用头脑和脊梁争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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