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是出生在黑龙江北部小村镇的普通女孩。从小家里人告诉她：想要有个好未来，就只能好好读书。十五深知这句话，从小到大，学习都不错，顺利考上了北京的大学，还读了研究生。
毕业那年，她和当时的男朋友一起去了广州工作，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做市场，干劲十足。一度成为团队里的销冠。
但噩耗紧随其后，工作不到一年，家里忽然传来父亲病重的消息，十五连夜买票回家，探望病床上的父亲。
十五还有个姐姐，已经在天津结婚安家，收入还不错。母亲早在十五读高中时就已经去世，如今父亲病重，姐妹两个只能分工，一个人在外赚钱，十五则辞职回家，陪父母走完最后一程。
那半年在医院的病房里，十五每天睁开眼，就能看到愈发憔悴的父亲。
吊瓶里的液体在一滴一滴的流，仿佛躺到了十五的心里。
公司那边，还是辞职吧，哪家公司都不会养着一个长期请假的员工，更何况是卷中之王的房地产行业。
但十五没想到，离职之后，她还会遭受整个团队的病垢。
房地产公司的卷，不仅仅在业务上，还有团队之间的竞争、客户争夺战、团队内部的不和谐。大家对此都默认，对所有不满三缄其口，这是办公室情商的一部分。
十五是打哈哈的好手，大概是因为从小没有靠山。她有着“见人笑三分”的处事逻辑，但也是因为这样的逻辑，她被关上了“有心眼”的称号。
十五嘴上不在意，在她眼里，能赚钱，多社交，是对未来有用的。至于谁说她坏话，只要不当着她面说，都可以当做不知道，见面依旧笑三分。
但要过去心里这关，很难。父亲病重的那段时间，在阴沉的病房里，一面看着父亲蜡黄消沉的脸色，一面想着公司里的人对她的病垢，窗外的太阳又消沉了几分。
她掏出手机，打开和男朋友的对话框，聊天记录还保留在昨晚的晚安。十五嘴角翘了翘。
和男朋友阿楠是校园恋情，两个人在图书馆相识，阿楠每天都去固定的位置等她，两个人留了联系方式，他又整日在宿舍楼下等十五。多么好的男生啊！十五的室友说：这种男朋友你不要，留着给谁啊？
一个冬天的夜晚，两个人看完电影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路灯雾蒙蒙的，十五的影子被阿楠修长的身影盖住。阿楠张口了：“要不，你做我女朋友吧？”
十五有点羞涩，抬起头：“好吧。”
恋爱一谈就是3年，毕业后阿楠先去了广州，十五硕士毕业后跟随者他的脚步也去了。但到了广州，一切都不对味了。
阿楠变了，变在哪？又说不出来。
父亲病重时，十五和阿楠哭着打电话，电话那头的他还是温柔的安慰，但十五觉得，这更像是一种同情。
十五看着对话框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退出来了。说什么呢？说自己很惨？想让对方安慰？这时候说什么，似乎都无济于事。
父亲草草喝了点粥，又睡下了。病床上的人，你说不清他是睡着了，还是晕倒了，就那么浅浅呼吸着，不知有没有思想。
十五想：受不了了，我必须要透口气。
她给姐姐打电话，想让姑姑来代照看几天，她要回广州办离职手续。
还有一句话没说的是：她想阿楠了。
第二天上午，十五拖着行李箱，踏上了通往广州的旅途。黑龙江到广州有接近40小时的旅程，她要在这列绿皮车上，度过两天一夜。
车厢里混杂着人味儿，有常年不洗澡的哄臭气，有车厢中间的烟味，还有卫生间里传来的尿骚味。融在一起，就是东北通往南方的火车味。
从读大学开始，十五每年都要闻四次这个味，越闻越不适应，越闻越想吐。她想：总有一天，我要住到大城市里，闻高铁飞机的味道，闻商场里的香水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