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柳树,我们很容易就会想起“满城春色宫墙柳”“拂堤杨柳醉春烟”“客舍青青柳色新”那些画面,似乎柳树就该在水气饱满的湖边溪岸搔首弄姿,在充满人间烟火的村舍院落旁摇摆舞蹈。翻开古人咏物的那些诗句,柳树所受到的青睐,恐怕是其他任何一个树种都无法相提并论的。在我的印象中,柳树这个意象总是和萌动的春色关联着,它承载了太多的诗意。
最近,随省教育报刊社远赴新疆,参加“送教克州”行动,有机会看到了柳树的另一种生存模样,让我深切感受到,外在环境可以造就美好,但也可以荡涤风流。
这是一个叫做怪柳林的地方,从克州城驱车大约需要两个小时才能够到达。沿途目之所及的,除了戈壁还是戈壁。在这天高地远、遍地荒凉的西部,能看到一星点儿的绿都是奢侈,很难想象能有一片柳树林存活着。怪柳林,为什么怪,怪到什么程度?我们都十分好奇。
随着车子的靠近,怪柳林身影在我们的视线里渐渐地清晰起来了。令人失望的是,眼前的怪柳林,只是灰灰蒙蒙、枝枝蔓蔓的一片树丛,与林的概念相去甚远,更谈不上盈盈绿意、婀娜婆娑。
可是,当我们走进了怪柳林的深处,这才发现这里暗含着太多的玄机。据说,这片林子已有八百多年的历史。七十多棵老树,没有一棵是挺直着腰杆站立着的,它们的树身几乎都紧贴着地面匍匐着,枝如虬龙,盘根错节。有的树枝已然枯死,但旁逸斜出的新枝又在延续着老树的生命。我想,所谓的生生不息,这当是最生动的诠释。
一棵棵怪柳,都已老态龙钟,可以想象它们经历了多少个轮回的摧残、毁灭、重生。它的每一个年轮里,一定都储存着被风刀霜剑欺凌的委屈与不甘。哪一棵怪柳不是一部厚重的搏击史啊。怪柳之怪,怪在本应秀美的身形,被扭曲成了奇形怪状;怪柳之怪,怪在被打倒在地,仍然顽强地活着,且一活就是近千年。
在怪柳林里,我似乎参透到这样的生存哲学: 高寒地区,注定不会是有着生命气息物体的自由天堂,要想活着,必须矮下身段,避开锋芒, 伺机生长。真正的毁灭,是自我的毁灭,只要自我心中不放弃生存的希望,总能看到来自天宇的光。活着,才是一个生命最高的尊严。
由怪柳我不禁想到了在新疆工作的教育同仁们。送教期间,有幸结识了克州昆山实验学校赵馥香校长和她的管理团队。听赵校长说,他们平时基本上没有双休日、节假日,有时还要定期带着老师参加地方驻村工作。据说,新疆的驻村工作队,不是简单地跑个场子,做个样子,而是一驻就是好多天,抛家别子,全身心投入。赵校长在接待我们期间,有好几回都是陪我们吃完饭,再返回学校与老师们一起加班,直到两三点钟才回。与赵校长们比,生在东部沿海地区的我们,算是太幸福了。
面对维稳压力大、工作任务重的生存状态,新疆的教育同仁似乎没有什么怨言,他们就像怪柳那样,挺过来,熬过去,活出了生机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