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才上眉梢,星光几点,绰约在明与暗之间,天的另一边,是一座孤屿,名为心屿,说来也是讽刺,心屿之上沉睡之人,尽是心死的人。
看这天边外,是一片苦海,听者闻者见者于此,无不伤心落泪,苦海无涯,却有一舟一苇一杆一人来渡,渡者无言,被渡者亦无言,小舟飘零在苦海之上,风起浪涌时分,载着一缕愁绪,起起伏伏。渡者心中自有方向,终点便是心屿,这几世几年,也有更落魄者,承不住这行途风浪,便栽下身去,一头扎在苦海,许是化作一架白骨,这半生便止于流浪。
都说苦海有恨,倒也却是如此,迫近黑暗的深处,笼罩不散的迷雾,我眯紧双眼,看不穿这真实,还是虚假。坐在岸边几个冷巴巴的人,无一不是心死的求渡者,没人说话,只有耳边呼啸着的西风,吹走了,旅人身上的又一抹尘埃,据说心死的人身上是不沾凡尘的,无悲无怒,无爱无欢。抬眼望这灰蒙蒙的天幕,云层朵朵,看不出时间与空间,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像牧人远远归去的牧铃,又像几簌山茶花抖落的轻吟,雾里,闪着一点微弱的星火,似守夜人点起的烛光,又似老翁不息的鱼灯,打着幌子,明闪闪,轻幽幽,声音近了些,拨开迷雾,有一扁舟,飘飘荡荡,载着那愁丝独特的味道,徐徐而来。
近了,近了,靠在岸前,渡夫挥了挥手,那人戴着斗笠,一身蓑衣,再难看出关于他的一丝一毫。上了船,进了舱,那从远及近的声音再度响起。后来,便是漫长的渡旅,伴着那渡船的声音,寒来暑往,始终如一,起起伏伏里,又有多少个走走离离,我等了许久,走出舱,看这苦海尽头的黑暗,多了几分深邃与晦涩。蓦然间,时光穿梭千年,却看见你摘下斗笠,岁月定格在双眸对视的一瞬间。
你还是成为了摆渡人,几经沉默,你说你不愿渡苦难而只渡喜乐,你掀开蓑衣,露出病态般苍白的胳臂,微风吹来,几绺秀发温柔的铺散在你修长的颈上,那一刻,苦海浪平,雾也似散了去,此时若是不渡,我想我也是愿了。你温热的嘴唇贴近我耳后的薄凉,你悄声说到,原来这所有的喜乐,于我而言,都不过是苦难。霎时间,你似刀似枪似剑,我如聋如哑如痴,好像一场深拥,随后是深深下坠,原来苦海有恨,冰冷如铁,无边的黑暗吞噬了一个星点,连同最后的影子也消失不见。
我始终未到那座心屿,我沉睡在苦海的最深处,而后来的人,也未曾再抵达那里,渡夫再也没有出现,而诗一般的渡声也时刻漂洋在苦海之中,岸上的人们看着远处的雾,沉吟许久。
又是千百个轮回,天边外的人流传古老的传说,从前有一片海,名叫苦海,海的尽头是屿,名为心屿,屿上尽是心死之人。苦海有恨,雾散时便传来悠长的歌声,教闻者无不伤心落泪,苦海无边,却唯有渡夫一人能渡其求渡者,后来的后来,渡夫终自渡,化为凡尘,寄托在一求渡者之身,沉睡在苦海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