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
日入西山
北风狂雪,尽情蹂躏这片大地。
这片大地,美丽而又肮脏,多少英雄豪情,多少阴险狡诈,多少壮志难酬,多少儿女情长,交错上演。
北风呼啸,那是在嘲笑,嘲笑世人的愚昧,那些爱恨情仇,那些人情人暖,何苦如此?
一座孤独的小木屋,像一个迷路的旅人,在北风中瑟瑟发抖。
老汉坐在火盆前烤火。
任凭北风吹动墙板啪啪作响,老汉独守这份温暖。
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哪有比干了一天活后,吃个饭烤烤火更令人满足的事呢?
木柴噼啪乱响,火苗越窜越高。
老汉盯着火苗,若有所思,喃喃道:“奇怪,奇怪,奇怪……”
他连说了好几个奇怪。
正在收拾碗筷的老妪头也没回,随口接道:“有啥好奇怪的?”
老汉道:“今天这柴火,出奇的旺。”
老妪没有接话,继续收拾碗筷。
老汉从身边的柴堆里拿起一块柴,仔细端详,这是一块褐色的枯木,这堆柴都是来自同一根枯木。
老汉仿佛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木头?”
说完顿了片刻,见老妪没有回答,老汉自答道:“木头枯了,就不知道是什么木头了。”
老妪听了老汉的自问自答,笑了一下,道:“无论什么木头,砍了,就都成为一样的柴了。”
老汉补充道:“无论什么木头,烧成灰,都一样了。”
老妪洗碗的手突然停了下来,眼里泛着晶莹的光,怔怔道:“对啊,人死了,都烧成灰,也是一样的……”
人老了,总会害怕面对死亡。
死亡,是人类永远逃不开的话题。
老汉见状马上转移话题,道:“这根枯木还真奇怪,我今天早上在村口路中央发现的。你说怪不怪,村口的路我们天天走,怎么一晚上就多出这块东西?也不知是自己长的,还是谁无聊插上去的,索性我就砍回来了……”
老妪回过头,看着老汉。老汉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已经给老妪讲了三十多年故事了,每天都有新故事,不知道是真是假,老妪也特别爱听,也就无所谓真假了。
老汉接着道:“这根枯木长的也很怪,一人来高,一人来粗,远看活像一个人,更绝的是,它的两根树枝,活像人的两只手……”
说着老汉站起来,伸出两只手,摆出一个狰狞的造型,道:“看,看,看,就像这样!”
这下把老妪逗乐了,她吃吃的笑着,像一个少女一样,像三十多年前他第一次给她讲故事一样。
笑总能让人忘记烦恼。
老妪笑罢,回过头继续洗碗,道:“老头子,你说阿羊已经两天没回来了,会不会出事啊?”
听到“阿羊”,老汉突然沉默了,他忽地坐了下来,攥了攥拳头,双眼盯着这不断跳跃的火苗,愤愤道:“这个畜生,死了最好,整天在外面鬼混,今晚又没回来,不知道又混哪里去了。”
他虽然对阿羊很失望,但是天底下没有一个父母真的希望自己孩子死。
老汉嘴里那么说,心里却无比希望阿羊平安回来。
老汉望了望窗外的飞雪。
屋外北风不断呼啸着。
屋内火苗不断跳动着。
也许阿羊永远回不来。
也许阿羊就在这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