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若夏花,长盛且华(一、 二)

                        第一章

暴雨如注,倾盆而下,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冲刷进浑浊的下水道里。冰冷的雨点砸在柏油路上,溅起细小的、带着泥土腥味的水花。我紧紧攥着那张薄薄的纸片,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它嵌入骨血,那张纸是通往梦想的唯一凭证——市舞蹈学院的录取通知书。鲜红的印章在路灯昏黄的光晕下,像一颗滚烫跳动的心脏,又是一抹倔强不肯熄灭的火焰,固执的燃烧在我冰冷的掌心。我将它紧紧裹在怀中,生怕沾上一滴雨水。

  "妈!我拿到了!我拿到了!",声音穿透哗哗的雨声,带着颤抖的狂喜,几乎要撕裂我的喉咙。我不管不顾的迈开双腿,朝着马路对面那个撑着雨伞焦急张望的身影冲过去。脚下的积水冰凉刺骨,每一步都溅起更大的水花,打湿了裤脚,也打湿了鞋袜。可那点凉意算得了什么,胸腔里奔涌的热流几乎要破体而出。

世界在那一刻被一道撕裂夜幕的强光凝固。尖锐到足以刺破耳膜的刹车声,像一把生锈的钢锯,狠狠割开了雨幕的喧嚣,也割开了我短暂狂喜的幻梦。时间被无限拉长,扭曲……

我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抡中,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轻飘飘地脱离了地面。视野天旋地转,雨水、灯光、尖叫,还有那张飘风脱手的录取通知书。混合着路边积水的反光在眼前狂搅,构成一幅支离破碎的画面。

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冰冷粘稠,深不见底,仿佛在冰冷的海底漂浮了无数个世纪,感官被剥夺,只剩下沉重的窒息感。一丝微弱的光线,像是穿透厚重冰层的鱼线,艰难地拉扯着我的意识。

沉重的眼皮像灌了铅,每一次掀开都需耗尽全身的力气,视线模糊地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那片单调得令人绝望的白色天花板。日光灯管发出稳定的嗡鸣,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气味,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

                        第二章

"醒了!醒了!医生!她醒了!",母亲沙哑而破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无法掩饰的惊悸。

我转动干涩的眼珠,视线艰难的投向声音来源。母亲的脸庞憔悴得脱了形,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短短一天,仿佛苍老了10岁,她紧紧握住我的手,那双手冰冷,还在微微颤抖。

",妈……",喉咙干得发疼。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夏夏,我的夏夏……",母亲哽咽着,泪水汹涌而出,大颗大颗砸在我的手背上,滚烫灼人。她拼命想对我笑,嘴角却僵硬地抽搐着。比哭还难看。

一种强烈的不安,如同寒凉的蛇,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我试图移动一下身体,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猛地从左腿炸开,霎时席卷全身!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病号服,我猛地低头——被子平坦的覆盖着,在腰部以下勾勒出一个突兀的令人心悸的弧度。本该是左腿的位置……空了!

那剧烈的痛楚并非来自肢体,而是来自灵魂深处某个被硬生生剜走的部分。一股带着铁锈味的寒气与那个空荡荡的地方直冲头顶,冻结了血液,凝固了思维,我的目光死死定在被子平坦的下方,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茫然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原始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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