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昇已经记不起，自己是怎样从碧海阁离开的。满心里，都只有那一抹冰蓝。
他尚带着金纹的面具，失神走在漆黑的街道，不知不觉中，拐进了一个阴暗潮湿的小巷。这已经偏离了他回府的路，只是此刻的他就像个没有目标的野鬼，浑浑噩噩在世间游荡。
已经有十多年了吧。分别时的清秀佳人，也该长成个成熟男人的模样了吧。
又或者……成为了美艳的女郎？
鲛人生来是没有性别的，只有遇见心爱之人后，才会分化出对应的性别。传说鲛人一生只会爱一次，那么……修分化出的，应该是个姑娘吧？
岳昇心中生出几分期许，步伐也轻快了许多。突然，只觉背后有风声微动，他反手拔出了短刀，转身格挡住了凌空而来的利刃。
两刀相碰发出一声脆响后，岳昇的刀毫不费力地破开了那人的攻击。短刀长驱直入，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直削向那人。
然而，当短刀离那人的眉心只有不到一寸时，岳昇蓦地收了力。刀划已经破了那人的肌肤，却只有一小串血珠从眉心滑落，如珊瑚串般晶莹，透着几分妖冶。
“修？”岳昇目光停留在那人的面容上，空气仿佛凝固在这一刻。
而那人却似是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在挥出那一刀后，整个人都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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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昇建在叶城的府邸，是从半年前就开始修葺的。在这片经济最为繁荣的地域，买下这样的一大块地，本已经是极其高调的事。再加上极尽奢华的装潢，更是惹得多人侧目。很早开始，叶城中的居民就在讨论，能住进来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然而，真正见到了本人，却也觉得没什么稀罕——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富豪，毫无特别之处。
府邸中不乏奇珍异石，更是有稀有草木缀在其间，尽显恢宏大气。而不同于前堂的富丽，府中内室的陈设却显得十分简单朴素。
岳昇伏在床前，用湿润的毛巾擦拭着少年的脸颊。床上的少年一头长发铺散开来，黑色都已经褪去，显出淡淡的冰蓝色。大量的失血使得他面色惨白，嘴唇也已经干裂。这样的场景……
沉睡的记忆仿佛生了根的芽，在他的心底生长开来。不，还是不一样的。那时候，他还没有性别，面部线条更加柔和，臂膀也没有这般坚硬。
“啊……”少年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将岳昇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感觉怎么样？”岳昇一时竟有些无措，看向少年的眼神里，透出几分慌乱。
“我很好，你是……”少年反应有些迟缓，却在看清眼前人的一瞬，蓦地睁大了眼睛：“是你！你活下来了？”
岳昇终于不再迟疑，一把攥住了他的手声音颤抖：“修，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你变了好多啊……”鲛人喃喃，轻轻触摸岳昇的面颊，眼中却蕴出一层雾气：“宸，我很想你。”
这时，门外的小童传话进来：“老爷，钱今钱老板到了。”
岳昇清晰看到，修的表情停留在上一刻，身体在一瞬间绷紧，如一只猎食的豹子。眼睛里，却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不，你听我说……”
“原来如此，”少年眼中的光芒瞬间暗淡下去，初见时的欣喜转瞬间被冷淡的语调取代：“所以，那天在星海云庭中的人，是你？”
“不是你想的那样……”
“好了，不必说了。”修冷声打断了他，目光盯向窗外：“钱今是靠着圈养和贩卖鲛人发家的，如今更是垄断了整个云荒的鲛人市场。我从没想过，你会和这样的人做生意。你现在，是叫岳昇吗？”
“我金盆洗手之后，的确是用的这个名字。”岳昇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
修起身，向着窗边走去，声音愈发冷淡：“我要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等等！”岳昇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声道：“那个图纸，你昨天从钱今身上夺取的那个，是有问题的。他们已经有准备了，你不要冲动……”
“岳老板，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的生意吧，”少年终于按耐不住，有些恼火地打断他：“我们鲛人族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
岳昇愣住，随即苦笑起来。他们鲛人族的事情，从十三年前，就已经和他分不开了。
见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窗外，岳昇收敛起神情，推开屋门，向会客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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