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是大舅去世三周年祭日。时间真快,仿佛昨天刚刚发生的事情,正上班的我突然收到一条短信,是老家的三姨告诉我大舅辞世的消息,我心一凉,甚是突然,千里之外的我带着感伤努力回忆起他的样子。
据说大舅早上送孙女上学,回来后说不舒服要躺会儿,结果就没再醒来。身体一直很健康的他,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没有一点预兆。
我感叹着,这样的方式也挺好。如果人总有离别,那也没有给原本拮据的家庭带来负债的压力和亲人面对抢救治疗的痛苦过程。
电视看多了,总以为最后的时刻都是在医院度过,经过各种方法的急救,然后医生告诉你:尽力了,钱也花了,人也走了。
最近读完一本好书《最好的告别》,了不起的葛文德医生,对生命之思和医学之悟让我对人生的结束有更深一层的理解。人生无常,关于死亡和衰老,真的需要知道一些常识。
研究揭示,与经济发展相适应,一个国家的医疗发展会经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国家极度贫困,因为得不到专业诊断和治疗,大多数人在家中亡故。第二个阶段,随着国家经济发展,人民收入水平提高,更多的资源使得医疗得到更广泛的提供,患病的时候,人们求助卫生保健系统,在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他们往往在医院逝世,而不是在家中终了。第三个阶段,国家是收入攀升到最高的水平,即使疾患疾病,人们也有能力关心生命质量,居家离世的比例又增加了。
美国正在发生的事情,临终关怀的人数稳定上涨,对老年人过亿的中国来说,这个趋势也是迫在眉睫。在人的必死性方面谋求共识,并以生命尊严的保持有意义生活作为生存追求,医患双方都面临学习的艰难任务,还有一段路要走。
其实人并不怕死亡,是怕死之前的痛苦过程。我们见多了要尽最大限度和一切措施让一个理智的人在死亡降临的时候无法舍弃求生的欲望。
最终,我们会死于一种疾病,医学有办法推迟疾病的致命时刻。很多癌症确诊之后,还能存活很长时间,通过治疗症状控制,恢复正常生活。治疗不仅仅是延迟生命体质下滑的时刻,也是延长下滑的过程。
我们一直犹犹豫豫,不肯诚实的面对衰老和垂死的窘境,本应获得的安宁缓和和医疗与许多人插肩而过,过度的技术干预反而增加了对逝者的伤害,剥夺了他们最需要的临终关怀,把今天过到最好,而不是为了未来牺牲现在。
应该如果优雅的跨越生命的终点呢?对此,大多数人缺少清晰的观念,而只是把命运交由医生、技术和陌生人来掌控。死亡可能是特别敏感的话题,并不是舍弃病人,是不想让这样的末期病人成为无效治疗和精神照顾缺失的牺牲品。希望有一天,生的愉悦和死的坦然都将成为生命圆满的标志。
书中描述一位90多岁老人生命的最后时期:
如果她心跳活动呼吸终止,不会尝试把她从死亡线上抢救回来,不会做胸外按压,或者点击,或者从喉咙插入呼吸管,他们会让她走。这是事先约定的。
几个月过去了,等待着,忍耐着。一个晚上,她腹部疼痛,简单告诉了护士,然后决定什么都不再说。后来,她咳血,没有惊动任何人,没有按呼叫铃,也没跟同屋打招呼:她只是静静的躺在床上,第二天早晨,助手来到她的床边,发现她已经过世了。
这就是所谓的“安乐死”吗?夜深人静的时候读这段,仿佛看到这个情景,眼泪也留了下来。为之感动。我感觉这也是对生命的尊重。
2008年美国抗癌协会发表研究表明,使用机械呼吸机,电除颤,胸外按压,或者临死之前住进icu的末期癌症患者,生命最后一周的质量比不接受干预措施的质量差很多。对大多数人来说,因为不治之症而在重症监护室度过生命的最后日子,完全是一种错误,你躺在那里,戴着呼吸机,每一个器官都已停止运转,心智摇摆于谵妄之间,永远意识不到自己可能生前都无法离开这个暂借的灯火通明的地方,大限到来之时,你都没机会好好说:再见,别难过。。。。
除了延长生命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亲属和子女面临的一个医疗费用的负担问题,花光了积蓄甚至负债累累。而在老人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做儿女的放弃治疗大多会被冠上不孝的罪名,这也是一个两难的痛苦抉择。
死亡经历漫长的医疗斗争,医疗技术可以在我们早已失去了意识和连贯性之后维持我们的器官。可是,这样的垂死挣扎的植物人有什么样的生命意义?人有很多担忧和恐惧,对死亡的焦虑,对痛苦的焦虑,对所爱的人们的焦虑,对资金的焦虑。接受个人的必死性,清楚了解医学的局限性和可能性,这是一个过程,而不是一种顿悟。
年轻又身体健康的时候,我们相信自己会长生不老,从不担心失去自己的任何能力,仿佛“一切皆有可能”。想要一些成就,创造力和自我实现。但随着时间推移,遇事挫败,视野收缩,便开始觉得未来是有限的,不确定的。我们开始把关注点放在日常生活的愉悦和亲近的人身上。当生命的脆弱凸显出来的时候,人们的日常生活目标和动机会彻底改变。
无论由于年龄还是健康不佳所致,随着能力的衰弱,使病人的生活变得更好,往往需要警惕任务医学干预的实际结果,他们生命中的每一个阶段都可能遭遇死亡,那么最重要的是:什么时候应该努力医治?什么时候应该放弃治疗?
通过这本书的故事,我们才认识到,理解个人生命的有限性是一份怎样的礼物。我们会对生命脆弱性的突然觉知改变了某些欲望,缩小了关注范围。我们在重新定义自己生命的底线,要拥有自主性,学会控制生命的情形和状态。
在年老和患病的时候,人至少需要两种勇气,第一种勇气是面对人终有一死的事实的勇气-----寻思真正应该害怕什么,可以希望什么的勇气。但是更令人却步的是第二种勇气-----依照我们发现的事实采取行动的勇气。
我们很难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们就很难知道应该做什么,要知道做出选择比风险计算更为复杂。毕竟,我们最终的目的不是好死,而是好好的活到终了。
而当前我们需要优先考虑的事项可能就是,建构个人故事的机会来维持人生意义的根本,改变每个人生命最后阶段的可能性这一方式,我们来重塑我们的养老机构,我们的文化和临终前的咨询对话以及选择。
关于临终关怀、护理和养老,我们似乎需要做的还有很多。
愿世界上的每个生命都有一个美好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