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有个郊区的奶农准时来我家附近卖奶。她家的奶自产自销,除了一点水,再无任何添加剂。她的生意也特别好,附近很多居民买她的奶,我也经常买她的奶。
有一天晚上,她没有来。第二天晚上,当她如期而至时,我好奇地问:“你不来的时候,牛奶怎么办?”
她说卖给当地收牛奶的。
哦,原来如此。我又问:“牛要天天挤奶吗?可不可以一天不挤?”
她说:“不行,得天天挤。跟人一样,不挤它就憋的不行。”
我又问:“母牛是任何时候都有奶呢?还是跟人一样,得生了牛犊才有奶?
“跟人一样,得生了牛犊才有奶。”
我的好奇一波一波:“牛生了牛犊后就一直有奶呢?还是过一段时间就没有了?”
“跟人一样,过一段时间奶就少了、不好了。然后就得再交配、再生牛犊、才有牛奶。”
“那多长时间它们就得生一次牛犊啊?”
“一般他们是母牛生后两个月就找公牛跟它交配,然后这奶就一直接上了。我舍不得,叫母牛多休息几个月,一般五个月之后才找公牛跟它交配。”
我愈加好奇,问:“那母牛生牛犊的时候痛苦吗?跟人生孩子一样受罪吗?”
卖牛奶大娘展露出一脸恻隐不忍的表情:“咋不痛苦呢?!我家一头母牛今天早上刚生了一头小公牛。跟人一样,可遭罪了!可难活了……”
“那有没有像助人生孩子那样的助产师那样的助牛生牛犊的助产师呢?”我都有点表达不清了。
“有有有。”大娘一迭连声。“就那也可受罪了。跟人一样,地上那么大一摊血,可怜的……”大娘用手比划着,脸抽得更多了些线条,心疼的心情溢于言表。
我也像“感同身受”,心疼地问:“那牛难受的时候,让人靠近它吗?它会不会踢人?”
大娘又欣慰地说:“不会,它难受的时候可愿意让人靠近了,帮它摩挲摩挲,它能舒服一点吧。”
哦。我也略感欣慰。“那它生个牛犊得多长时间呢?也需要好几个小时吗?”
“是的,我家今早这个生了三个多小时,最后还是接牛师慢慢把小牛拽出来的。哎呀,可怜的,难活的……”大娘又痛苦不已。
“那牛生完牛犊后会不会撕裂,用不用缝合?”
这个问题大娘大概没见过,顿着想了一下,说:“这倒不用。”
我又问:“那牛生完牛犊后用不用输液,像人生完孩子一样?”
“这个也没有。”大娘无奈地答。
唉。我想起了她家今早生下的小牛犊。“那生下小公牛怎么办呢?养大了卖到平遥做平遥牛肉?”
“不。不要的话,提前就告给人家收牛的了,他们收了去做红桃K。”
啊?什么?我没听清大娘的郊区方言,大娘又重复了一遍:“红桃K,就是那种营养品。”
哦哦。
大娘又感慨说:“不容易啊,哪个活着也不容易啊……尤其是当牛老了,生了病,看它被牵走的时候,心里那个遭罪啊……”大娘可能是想起了她家生了病被迫卖掉的牛,心疼地说不下去了。
回家的路上,脑子里全是牛的命运:母牛,不断地生牛犊,挤牛奶,直到老了或死了;大公牛,耕地,老了病了被卖去做了平遥牛肉;小公牛,如果不要,一生下来就被卖去做了红桃K,唉……
可是想想其他动物还有比牛好的吗?猪呢,天生下来就被人吃。
我无意于贬低猪牛,但想想,人还是比猪牛幸福,起码拥有生命的自由。活着时可以到处行走,可以选择工作,可以为理想未来打拼,死亡也是一件顺其自然、可以预期的事情。人虽然有时候难免有些小痛苦,不尽人意,但整体上比牛幸福多了。一定要珍惜这生而为人的机会,好好地活出生命的质量与光彩。
在路灯下边感慨边回家,步子竟有了些感恩幸福的坚定,嘴里也哼起了小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