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枯灯灭,千古不变的真理。当老人到油枯灯灭的时候,亲人的挽留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当我出现在父亲的病房前时,听姐姐说,已经昏迷了一天的父亲有了感觉。在我进病房的时,父亲恰到好处地睁开了眼,昏浊的眼睛里露出了喜悦的光辉。
我握住父亲的手,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心中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痛楚。听姐姐说,父亲已经昏迷两天了,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医生也无法诊断出他倒底是什么病,只能以器官老化来说事。
不过也是,七十多岁的父亲虽说一生坎坷,但也有很多可以用来吹牛的故事。用他自己的话说,这一生值了。
父亲年轻时心灵手巧,是我们那个小地方小有名气的木匠师傅,看过鲁班书,对木工行业里面的条条框框非常熟悉。又在生产大队当了大半辈子的主要干部,算得上当地的名人。
父亲最喜欢说的故事是翻修城隍庙的一段往事。那时,父亲已经从村里退休。我家所在的城隍庙翻修,父亲就成了翻修理事会的一个负责人,负责出纳工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掌管了大半辈子财务工作的父亲,这次在阴沟里翻了船。到结算时,有十七元五钱亏空。我母亲虽说是一个没有文化的农村妇女,听说父亲的钱对不上账时,当即答应亏空由我家来承担。
十七元五毛钱现在算不上大数目,但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这绝对不是做小数字。见父亲答应由他一个人赔,理事会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
后来算了一下,城隍庙翻复的工资恰好是十七块五毛。父亲有时开玩笑说,他一个人修了一座城隍庙。
父亲的身体本来不算好,从城隍庙翻修后,身体健壮了许多。直至这次生病,二十年来都是平平安安的,连咳嗽都没多打几个。
他生病前一个礼拜,特别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他应该要走了,问我愿不愿意回来陪陪他。
不要说父亲的身体倍儿壮,就是一个病夫也不是说去就去的,谁又能说清自己离开的时间呢。我笑着说,这段时间忙,忙过这几天,我回老家好好陪陪你。
好吧。父亲叹了口气,说不过我还是希望你现在回来。
老人想孩子,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根本不把父亲的话当一回事,仍然忙着我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昨天,姐给我打来电话,说前天晚上父亲突然昏迷了。看起来一切正常,就是叫不醒他。现在在医院检查。
想起父亲一周前电话,我立即坐车赶回家乡。
父亲一见到我,人立即清醒过来,根本不似一个昏迷了两天的老人。他对我说:“崽,我没病,我们回家吧!”
“爸,先住几天,看看情况再说好吗?”有病治病,没病检查清楚了让人放心。做为儿子,我当然不会答应。
“还是回去吧,查也是没有用。”父亲说这话时,我仿佛看到了儿时请父亲给自己买东西时的模样。
“怎么会呢。爸,你看你现在多精神,肯定没事的。”我安慰父亲说。
“崽,还记得我一个礼拜前的电话吗?我说的是真的。”
“姐,爸检查过了吗,情况怎样?”我没有直接回答父亲,转身问姐姐父亲检查的结果。
“医生说,从检查的情况看,没有明显的问题。昏迷不睡应该是人老了,器官老化造成的。”姐姐说。
“我真的没病,回去吧!”父亲再一次说。
“好吧,”既然检查不出问题,那只能听从冥冥之中的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