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度

冬至将至,风如刀,锋利,无情,剃去了大地的满头秀发,剃去了楼下坪里的青草,还有街道隔离带里恣肆盛开的月季,以及深秋的黄叶,树木骨节毕现,刚直劲韧的枝条直指苍穹。

北方的寒冬,没有丁点鲜亮的绿色, 曾经繁茂缤纷的大地陷入一片灰暗,了无生机。

这样的剃度,仍然不会在人的身上有所忽略。凡俗女子,自然无法逃脱大自然的法则。岁月的磨蚀,从双肩的骨头缝里蔓延出疼痛,一丝一丝地放射游走在全身每一个关节。

每夜,躺在床上,不停地翻腾,仿佛自己是一团火,搁在哪儿都不舒服。似乎自己是一锅豆,需要翻炒颠簸才不会糊。

曾经一路高昂的自信,终究敌不过猎猎寒风的剃度,在疼痛纠缠的暗夜里,如降下桅杆的旗,皱了,蔫了,褪色了。

打开灯,对镜自揽,青春已逝,美貌也成前尘旧事,岁月的锋刃,在不知不觉中割除了女人生命中那些外在的东西。镜中人居然是满眼暮气,倏地一惊,不由得脊背发凉!这眼神,很熟悉,酷似当年的老母亲。可怜母亲身世坎坷,一生凄苦,晚年又遭恶疾缠身,不知病榻上那一个个漫漫长夜,娘又是如何煎熬着,一步步匍匐着挪向另一个世界的。

生命是一个过程,细节有很多惊人的相似。体验了,也就无憾了。拿起剃刀,让锋刃剃落心灵的杂草吧。告诉自己,冬至了,立春也近了,耐心等待吧。

此刻,风过了,满天繁星,如点点明珠,镶嵌在幽蓝的天幕,可惜隔着客厅的玻璃窗,无法用手机记录下这让人心醉神迷的夜空。

尽管,我是那样憎恨每夜如毒蛇一样紧紧缠绕我的肩周炎,此时我却要感谢如电流般全身蔓延的疼痛感,让我偶遇了特意沙漠露营渴望欣赏而未如愿看到的璀璨星空。

人生路上,总是有得有失,每种状况或者境遇,都只是阶段性的 ,就像眼下这彻夜难眠的痛,立了春应该就能缓解,何况它有时让我邂逅了梦中人所错过的星空,有时能清晰地听到风从哪里叱咤而来,有时能在静夜里听听喜马拉雅FM,或者信手翻翻枕边书,每天总是多了几个小时清醒的时光,这也算是格外的收获吧!

那就痛并快乐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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