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欢是个文学硕士，二十多岁毕业后，带着满腔的热情和伟大的理想，走上讲台。
她上班那天，校园里的桂花开了，细细黄黄的花蕊洒满了树冠，散发出细腻柔柔的香味，她感觉未来的人生应如金桂，散发出金色的芳香。
她每天认真备课，认真读书，准时上下班，但是每年都是带高一，再后来高一也不让带了，直接让她去扫操场。
她在回忆着自己的过错，好像自己被通报批评的次数比同事多，六点半上早自习，她每次都六点半准时到，被批，别的老师六点二十到，到的早些。 她不明白，既然六点半上自习，自己又没迟到。
上晚自习放沈从文电影《边城》在大会上被通报批评，领导说乱放视频不让学生做练习，耽误学生时间。
她在想，既然都是考试内容，为什么让学生做《边城》练习不耽误时间，看视频就耽误时间了呢。视频对领导来说就是洪水猛兽，看一次，批一次。
她又回忆到一次，领导让她帮忙数试卷，她除了帮领导带的那个班数了，还帮同事们的都数好了，这可费了她好大的劲，想这次领导可满意了，没想到领导很不开心，说她笨蛋。
她在极力搜索着，寻找着自己工作的缺点。感觉也搜索不出什么来。
就这样扫操场，扫啊扫啊，由二十多岁扫到三十多岁，由三十多岁扫到四十多岁。
扫操场时，竞争也特别激烈，她的垃圾桶是不带轮子的，同事的垃圾桶是带轮子的可以推着跑很快。有一次，同事喊:“欢欢，快跟上啊，忙完了，出去打牌啊！”但她是文学硕士，不愿和她们争抢。
她没有朋友，她和以前的老师不是同类，和现在的同事也不是同类，以前的老师觉得她是清洁工，现在的清洁工认为她是以前的老师。她成了鲁迅笔下的孔乙己，唯一穿长衫又站着喝酒的人。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
她在想，作为女人，都有价值，生育和容貌，这是自己出生自带的原始价值，自己容貌一般，没什么价值。生育价值，是女人都有，也没什么超越别人的。
自己唯一的能超越别人的就是学历，自己奋斗了一生，超越了好多同龄人，现在好多领导和站在讲台侃侃而谈的人都比不上自己。
但是又怎样呢，又怎样呢，她想辞职，但一看外面现在大批的年轻人还没找到工作，各个单位招聘年龄要求三十五岁以下，自己又错过了年龄。
就这样她继续扫着操场，每天早出晚归，一个人，独来独往，没有朋友，没有知音。
每天早上，阳光透过树缝照在她的头上，她的一丝丝白发闪着金光。路面上有她刚用扫帚扫完的划过的一道道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