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小学下来,我感觉自己的定位就是个小混混儿,而且还是混得特自在那种。身体倍儿棒,吃嘛嘛儿香,有着广泛而坚毅的兴趣爱好,除了数学语文不下功夫不较真儿,做其他事情都无比投入。并且还混上了小队长。我总结了一下自己当小队长的优势:人缘儿好,跟谁都能玩到一起,所以大家都一直选我呗。
奠定我好人缘儿基础的,必然是我每天放学以后串胡同,到同学家去玩的经历。那段经历记忆深刻,仿佛是我人生中的重中之重。现在看到我儿子每天放学以后就窝在家里,写写画画,玩玩游戏,我甚至特别可怜他,真是孤单的孩子。小时候的我是个不折不扣的胡同串子。
首先要得益于我奶奶家的地理位置好,去哪都方便。后兵马街旁边就是迎新街,刘蕊姥姥家就住在那里,我撒丫子五分钟就跑到了,所以我是刘蕊家的常客。那时候我出门不正经走路,什么都带跑的,永远精力充沛。我经常蹿到刘蕊家去玩,一是因为离的近,二是因为她姥姥家永远向我们敞开大门。
怎么说呢?刘蕊姥姥家也是一大家子人,房子多,三姑六婆的都住在一个大杂院里。她们家到底有多少常住人口,我是数不清楚,因为刘蕊姥姥姥爷爱热闹,所以天天在一起吃饭,互相串门。刘蕊也继承了她姥姥姥爷的特点,经常把同学往家里带。
星期天不上学,我一大早就扎进刘蕊家玩。快到中午的时候,就逐渐冒出很多人来吃饭,一个大圆桌都坐不下。这个时候我是走还是不走呢?刘蕊不让我走,我又不好意思跟一桌生人挤在一起吃饭。刘蕊说这好办,搬了一个大凳子和两个小板凳在门口过道,然后盛了一大碗炸酱面,我们俩分着吃。
那时候到别人家里玩,不兴随便留下吃饭,因为那是个凭票供应的年代,谁家也没有余粮。我到过很多同学家里玩,到了饭点儿都会奔回家去,唯独在刘蕊家吃过饭,因为她姥姥实在太热情了,不把我当外人。
我经常到同学家串门儿,见到最多的家人就是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们,年轻的父母因为要上班倒是很少见,这些北京的老头老太太实在太可爱了,从他们身上我看到真诚的人性。
谷川是我们班的一位传奇人物,她和姐姐谷山是一对双胞胎,是我们班的中队委,不显山不露水地上了五年小学,六年级时开始发力,考上市重点。她的神奇并不在于她是好学生,而是她偶尔比好学生高明那么一点儿,比如突然在作文中运用一个中学生才懂的词语,突然做出一道全班同学都不会的加分题。因此谷川在同学心里是一位大神。
我最初跟大神谷川交流不多,因为她是出校门左拐那路队的人,我家往出校门右拐那边走。后来有一次我们好几个同学去她家里玩了一下午,谷山谷川姐妹也是跟着爷爷奶奶住,住得离学校还比较远,是在南横街再往南的红土甸小区,都快到陶然亭公园了。也是那时宣武区仅有的楼房小区,是一种红砖楼。一下午玩得太尽兴了,而且谷川爷爷奶奶那一次就格外喜欢我,可能是我这小串子自来熟,显得实在,当然我觉得最大可能还是我漂亮呗,从小就是大美女,人见人爱的(哎,不夸自己两句实在憋得慌)。老人跟我有眼缘之后,就邀请我下一次再来家里玩,于是就有了我单独去串门的那回。
那时我没怎么进过楼房,觉得她家里非常亮堂,墙特别白,因为我奶奶家的墙是刷了一层绿色的墙围子。姐妹俩的爷爷奶奶是退休教师,是文化人家庭,在开放式的书柜里陈列着很多书,而不像我奶奶家的酒柜,摆着很多名烟名酒。有一次我手痒痒,突发奇想就把酒柜里的名烟名酒包装盒都给拆了,气得我四叔差点没把我骂死,那都是他攒下的宝贝,是他最炫耀的门面。谷川家书柜里的书随便动,抽出一本就看,都不是摆设,让人觉得随意和舒适。
玩到将近晚饭的时候,天也黑下来了,我该回家了。我来的时候是一路小跑着屁颠屁颠就来了,回去自然也如此。但谷川的爷爷奶奶坚持要骑自行车送我,说是天黑了,路又远,不放心。我再三推辞,实在不愿意麻烦人家,这点路对我根本不叫事儿,天黑我也不怕啊。那时候没有恐惧心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胆子大,经常就从菜市口的奶奶家跑到牛街的姥姥家,无论白天晚上。但那位爷爷还是骑车把我送回了家,感觉比我奶奶还关心我的安全。
小时候所处的那个年代,经济比较落后,人却朴实,我一个天真的小孩没有防备心是很正常的,也正是因为在那种纯粹的心理下,我感觉别人也都很善良,每个人都有可爱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