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村里的小卖铺很多,有的是专门卖猪肉的,有的是专门卖伙食的,有的小卖铺里面卖的煎饼好吃……那都是些小小的,甚至就是家中一间杂货间改造出来的。但是有那么一间很特殊,它好像里面什么都有,当时流行什么,那里面就有了什么。
村里的那些小店,没有叫超市的,当时配得上叫超市的只有在小集旁边的利群超市,和镇上的开元超市,甚至连小卖铺都叫不上号,只有某某家,比如卖煎饼好吃的叫瞎子家,因为那家闺女嫁给了一个瞎子。
只有一家,它在我们村是有名字的,我奶奶在我有记忆以来,一直叫它合作社或者供销社,也一直有人这么叫,我也是。直到我上学之后我才改口叫它小卖铺,后来叫它小超市,现在它也的确是个小超市了。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开的,之前也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我奶奶还在世的话,也许我可以问问她。
推开门,是一个木头做的长长的柜台,露出来的那些木头都已经被盘到包浆,好像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习惯用手一直摩挲。柜台上面摆满了吸引小孩儿的玩意儿,辣条,泡泡糖,贴纸,我小时候的钱好像基本都给了它们;柜台下面是面包,方便面,再往里走走是本子,卫生巾,烟花等;柜台后面貌似是手套、农药,关于这个我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因为那不是我的需求。
在拐角处有一扇可以推开的小门,现在想想也就不到一米的高度,可那时候比我都高,只能翘着脚仰着头站在那儿,后来它就像是测量仪一样,我惊奇的发现我竟然超过了那扇门的高度。
我至今都不知道叫合作社的那对夫妻叫什么,虽然他俩的名字无数次从我爸妈嘴里叫出来,可我依旧记不得,现在甚至连模样在都有点模糊,但我清楚的记得他们妈妈的样子。
那是一个手很巧但有些耳背的老太太,整天坐在合作社门口晒太阳,手里拿着毛线,会织各种小包包,每次都必须超大声的叫她奶奶,她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手里的活儿却不停“放学回来了……”这句话好像说了好多年,在写到这儿的时候,猛然发现每次回去,都没有那群在合作社门口晒太阳的爷爷奶奶了。
有次读大学回家的时候,去合作社买完东西回家坐在饭桌前,问我爸妈,为什么一直没有见到他家大爷了呀。我妈满眼吃惊地看着我说:“他死好几年了,你忘了?!”我懵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呀,的确是去世好几年了。
合作社里的大爷,我对他的印象在我刚有记忆里,是好好的,就类似于西方小朋友对圣诞老人的感情,只不过我的“合作社大爷”需要我拿着钢镚去兑换,才能将我最爱的零食递给我。
我对他印象的恶化,来源于一个冬天。那时的我还上小学2年级,我妈早上起不来,给我两块钱,那时候还有2块钱的纸币,让我去合作社买的吃的,我屁颠屁颠去了,买了两块糖还是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花了两毛。随后让他给我找钱,他说找什么钱,我就给他两毛。那时候2毛跟2块一样都是绿色的。
我拿着零食什么也没辩解就走了,走了十几米,就到我家的胡同,刚到胡同口就开始嚎啕大哭,边哭边往家走,哭着跟我妈说我的委屈。我妈这时也不贪睡了,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我去合作社讨回公道,我手里拿着他找回的钱像打了胜仗的将军,背着小书包美滋滋地上学去了。
再多的记忆就是他们夫妻俩坐在柜台后面吃饭了。
现在的合作社已经叫XXX超市了,XXX是村的名字,木质的柜台已经不见了,已经完全变成了小超市的样子,村里的人已经没有叫它合作社的了,我妈也开始叫超市了。
卖的东西更多了,从零食道玩具,从瓜果到蔬菜,只不过一直没有肉类,因为我们村有个卖肉的摊子,也有这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