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高原有一种奇特的人文和自然完美结合的景观,那就是随处可见的土堡子。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凡是有人居住的地方,就会有土堡子。据说土堡子是我们的先民们防匪避难之所,一般设在险要之隘,居高临下,易守难攻。我的家乡庄前和庄后就有两处非常雄厚结实的土堡子,象两条力大无朋的壮汉,一前一后守护着一方村民的安宁。
庄前的堡子临沟而建,选在入庄囗险要的关隘上,呈头大尾小、前低后高的棒锤状。四壁陡峭,北面尾部有出口,整个土堡子里面近十亩的大小的土地。
小时候跟着干活的母亲,到堡子地里玩耍,有人从地里捡到过古钱币,堡墙下的半坡上,有好多村民挖出过陶罐之类的器物或残片,也有的捡到过石斧之类的器具,我也亲眼见过古先民烧过的碳窑痕迹。堡子啥时候变作耕地,村里的老人早已记不清了,但是,从遗留下来的这些珠丝马迹判断,堡子里或堡子周围,曾经的先民肯定辉煌地生活过,他们在这里有过爱也有过恨,有过奋斗也有过失败,有过辉煌也有过毁灭!
抓上一把堡墙上脱落的黄土,仿佛还能看得见,那承受了无数夯力的每一颗土粒,浸透了先民多少的汗水,遮挡了多少阴邪的风和毒辣的阳,阻挡了多少强盗的箭和土匪刀!
那堡子里的土地上,虽不曾殿宇林立松柏参天,也应是草苫土房相挨,杂肆作房满堡,兵弋刀棒遍地,男女老少其乐融融!仿佛那位长髦飘飘指挥若定充满自信,乐观豁达众人敬重的族老的笑声,还响彻在土堡子上空!
家乡高处的马笼嘴堡子则取山顶最高之峁,依巅而夯就,堡墙三米左右,占地约两亩。记忆中,除了农业学大寨,兴修水平梯田时,堡子里搭上帐篷,临时作指挥部用外,还记得夏秋季节,我们放马的时候,将牲口赶到堡子里,吃着齐膝深的冰草,我们则爬上堡墙,学着大人们吼着山歌,那管头顶飞过的鸟雀飘过的白云!
如果说庄前的堡墙上,只能看到坡下的沟和对面的山,庄后这堡子墙上,可装得下整个世界!
站在马笼嘴堡子墙上,环顾四野, 渭河如白色绸带从前川款款飘过,飘向的雾霭蒙蒙的远山之中,群山静立,众壑纵横,水帘洞、鲁班山深藏在远处的西山山谷之中。近处的高庙山和大山巍巍高峻,北面的石门口的东岳庙群如豆粒般整齐排列。天气好的时候,远处的老君山、太皇山,甚至更远的凤凰山也清晰可见。山路缠绕,弯弯曲曲,连通着静默的前村后寨。山脉绵长,蜿蜒起伏,横贯着跃动的近山远丘,沟壑纵横,由高向低,游荡在山间的空隙里!
. 再看看堡子坡下,层层梯田环绕中,三棵苍老而繁荫的大柳树掩映下的那一处小村庄,就象婴孩一样,安祥自在地躺在这个黄土坡弯,夹在两座土堡子中间,享受着自然的恩慧和先民们的庇佑,一代又一代地在这片上苍眷顾的土坡上繁衍生息,创造着他们的生活!
真的,这两座土堡子,就是家乡的地标,不但老远就能看得见,常常也能梦得见,好象家乡的魂儿一样!客居之久,偶回家乡,老远看见村后高处的土堡子,心就踏实了一半,接近村前的土堡子,心情兴奋得就按捺不住,仿佛与久别的亲人重逢,恨不得一下子与她相拥!
不能回家老远看见了土堡子,会很自豪地指着给同行者夸一下,“那就是我家乡的土堡子!"或“我家乡就在那个土堡子下面!”
好久不能回家的时候,有时真的也能梦见跟土堡子相关的情形,尽管自己的双亲早已不在,就埋在她怀中的黄土里!
也许那土堡子,就是我更深更远的根!
2018.1.25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