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洪登亮的《问你一百回》
范国强
读洪登亮的《问你一百回》,脑海里瞬间闪现出另外两个书名(篇名),一是少年时代读过的脍炙人口的《十万个为什么》的科普读物,二是屈原的《天问》。这本书的书名沿袭的显然是二者的思路,作者“敢与名作试比肩”,一开始就试图用启人思考的书名先声夺人抓住读者。
作者的意图应该说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实现。犹太人有句名言:“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但作者的这本行走着思考的书,相信上帝看了以后不会发笑,而会和我们一样也陷入忧思。
说作者是“行走着”的思想者,是说作者在与时俱进的这近几十年来,中国和世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作者也一刻没有停止过思考。时代自然是大踏步向前进了,但产生的问题也触目惊心。大千世界变成了方寸天地,人们也变得愈来愈趋于功利和浮躁。两千多年前中国的孟老夫子曾发出“上下交征利,其国危矣”的感叹,当今社会和地球不幸也沦入这“交征利”的轮回。“交征利”的结果是各种矛盾交叉重叠,各种问题积重难返,各种危机一触即发。作为“行走着”的思想者,作者洞幽发微,痛心疾首,有话在喉,不吐不快,他心里有太多的话要告诫世人,“问你一百回”即因此而生。
这本书无疑是一本针砭“时弊”和“世弊”的作品。作者用他姓名的谐音“红灯亮”署名,这笔名恰好切合了作者意欲要表达的主题:社会已经亮起红灯,世界已经亮起红灯,地球也已经亮起红灯。红灯亮,是警告“叫停”的意思。这社会这世界这地球有许多事情是应该到“叫停”的时候了。作者说社会已经亮起红灯,是指的当今社会伴随着文明的进步也带来了道德的沦丧,突出表现在信仰危机、道德危机、诚信危机、文化危机、幸福危机;作者说世界已经亮起红灯,是痛感当今世界仍然是强权当道,弱肉强食,战争不断,永无宁日,还有金融危机、经济危机;作者说地球也已经亮起红灯,是悲叹当今地球灾害频仍、冰川融化、物种减少、百孔千疮,还有“2012世界末日”的警告不绝于耳……针对这些似乎“地球人都知道”但多熟视无睹的问题,作者心有千个结,方有百回问,他问当今世界,问当今社会,问身边朋友,问自己良心。不求具体答案,只求振聋发聩。他自身虽是个小人物,无回天之力,却有回天之愿,他大声疾呼只为唤起人性回归,唤起传统道德回归,唤起真善美回归。他发出的声音尽管是微弱的,但这些设问较之当年屈原的《天问》内容还要广泛,情感还要挚热,境界还要开阔,意义还要深远。古人曾有诗曰“位卑未敢忘忧国”,从作者的“百回问”里我们可以看到,作者不仅仅是在“忧国”,他也在“忧”这个世界,一片赤诚之心溢于言表。
这本书充分展示了作者广博的知识面和敏锐的观察力。作者在代前言中写到,不管涉及政治、经济、文学、美学、宗教、哲学、艺术、教育、法律、国家、家庭、爱情、礼仪等等,均“都只是我自己以一个独特视角之观察”,或只问不答,或自问自答,也有读书感想。他对世界万象人间百态的质疑,涉及人生观、信仰观、价值观、文化观、自然观、乡土观、建筑观、文学艺术观等观念的变化,包含了哲学、文学、美学、力学、心理学、教育学、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宗教学、军事学等学科的内容,他的知识面和关注面都令我惊讶和佩服。尤其是他对中国传统文化和对儒释道三家知识的熟稔,可以说到了信手拈来和融会贯通的程度,譬如在十九问中他这样说:
“老子之学,可是无为即是无违?佛之禅味,可是从容走向淡定?儒学内核,可是仁者爱人?三教合一,是不是天人合一的必然路径?祸福相因是不是取舍有度?善恶有别是不是民心所向?性命有常是不是天理佑人?”
再譬如三十六问:
“为什么老子以寥寥五千言道德经赢得了千古的声名?为什么有人博古通今,学贯中西,鸿篇巨著,却不能够匹敌一字不铭,述而不作的孔子?为什么释迦牟尼放弃了俗念,坚持了施舍,反倒受到了信众的膜拜?”他自己回答了:“其实老子也好,孔子也罢,还有佛陀他们,都没有将自己神化,更不认为自己伟大,共同的一点,只是将名放下,将利放下,名利归于天下。”
这些问和答既认识新颖又立意高远,颇能给读者以启迪。
我还欣赏他的一些带哲理的问:
“事贵有恒,是不是坚持一事必有所得,坚持一心必有所为,坚持一理必有所待?人贵有知,是不是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永远不会过时?物贵有用,是不是寸有所长,尺有所短,适者为用,过者则废?权贵有变,是不是通者达之道,达者通之境?”
和带哲理的答:
“相对是动态的,它成就了进步;绝对是静态的,它成就了标准。”
作者对中国传统文化情有独钟,如在七十问中,他说他同意马一浮先生的释义,国学就是“六艺之学”,是关于“六经”的学问。如今,虽然“六经”已失一经《乐经》,但其他五经包括四书均已成经典,人的道德观必须经过一代又一代人不断重复传导方能继承。针对现在社会上教育混乱抛弃传统文化抛弃经典的现象,他大声疾呼:“让我们的教育回到理智上来,在古代文明与现代文明中搭起一座新桥,赶快拯救我们以后的千秋万代。”他客观辩证地分析了国学与科学的关系说,“国学不排斥科学,继承不阻碍进步。国学是我们每个人强健的身板,前行的速度就是先进的科学。我们没有必要担心学了国学就回到了古代,我们更没有理由不用现代先进的科学去武装自己,阔步走向未来。他还说,旧世界与新世界是相关联的,血脉相连,文化相连。这些关联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够截断的。企图截断我们的血脉与文化的人,那无异于白日做梦,痴心妄想!”像这些见解都是很有见地的。
这本书的书名为《问你一百回》,内容却是两百回还拐了一个弯。每一回里也并不仅限于一问,而是举一反三,节外生枝,层层递进,追根溯源。其内容繁富信息广博无异于给读者施了一种“头脑风暴”法。相对屈原的“天问”来说,我们不妨可将之视为“人问”,洪登亮不是屈原,他的“人问”比屈原想得更多更深更远;他也不会像屈原那样失望,因为今天的时代毕竟有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相信但凡有一点血性的读者在听了作者的“人问”以后都不会无动于衷,每个人都有责任和义务思考和回答!
洪登亮现为黄石市散文学会副主席。在我的文友中,他当属于实力派作家。他国学功底深厚,勤于善于思考,在繁忙工作之余虔心著书立说,迄今为止已出版九本书。二零一一年是他的高产年,他竟一气问世了三本,《问你一百回》就恭列其中。他当然不会自诩是思想家,我称他为一个行走着的“思想者”,这称号应该殊不为过誉。他目前正当盛年,正是创作的高产期,我衷心祝愿并相信他一定会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